第50章 50(1 / 2)

一般來說,大周官員在家中準備宴會,有四人及以上賓客,都會吩咐廚房現行準備三道前菜,十二道熱菜,最後上一道甜品。

李安然嫌棄這一套鋪張浪費,減少了熱菜的數量,縮減為了五道。

她的壽宴、慶功宴都是在皇城裡辦的,天京寧王府哪怕是逢年過節也很少舉行私宴,所以說這一次為了《與妹同遊帖》,特地辦了一個四人的小私宴,也算是破天荒頭一遭了。

當然,現在還沒有到午膳的時間,小衛相公帶著李安然想要的書畫先是到了書房拜見她。

隻不過和李安然一起待在書房裡等他的不僅僅是他朝思暮想的寧王殿下,還有暫居在寧王府的清客榮枯,以及因為聽說有蔡公真跡而一大早就趕過來等著大開眼界的元容。

李安然取來豎架,將《與妹同遊帖》掛了上去,放在了自己的身邊,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這幅真跡。

自從這幅真跡到手之後,她的眼睛就再沒落在衛顯或者榮枯的身上了。

衛顯淺笑著道:“殿下真是大度,居然還請來了元師。”

元容如今是太學令,年紀又比衛顯大幾歲,在衛顯嶄露頭角之前,元容就已經是聲名顯赫的大儒了,衛顯稱他一聲元師也不過分。

也就是衝著元容這一點,李安然才會不辭辛苦的歸隱到雍州去,每天軟磨硬泡的要把他帶回天京,塞進太學做太學令。

元容笑道:“是呀,我都沒想到大殿下居然會請我來共賞《與妹同遊帖》——不過我實在是好奇,與妹同遊帖都失散多少年了,蔡師重金求了多少年,都沒有找到,沒有想到居然會被小衛相公尋得。”

衛顯道:“也是機緣巧合,這是家父前些日子因為兄長要去江南辦差,所以特彆命下仆清理了江南的舊宅,沒有想到在梁上發現了此帖,隻可惜此帖藏在梁上太久,也沒有好好保養,以至於邊緣有些蟲蠹和黴斑,於是便快馬加鞭送回天京,尋了最好的匠人儘力修複了。”

李安然捧起書畫的下端,歎氣道:“是這裡吧。”

“蘭江之水澹澹兮,攜芳君以同遊……是這裡生了黴斑吧?”她蹙起眉頭,滿眼的遺憾,“明珠暗投,丟在匣櫝之中,日積月累而喪其光滑,這世上真是沒有比這更遺憾的事情了。”

李安然很少露出愁眉的模樣,即使她遇到難過的事情,麵上也不怎麼顯出來,她這樣真情實感的蹙眉,眸中流露出痛惜來,連常年侍奉在她身邊的藍情都很少見到。

比美人更美的,是美人蹙眉含傷。

——這會讓人覺得,沒有讓她展露笑顏,是自己的罪過。

衛顯雙手交疊:“臣有罪。”

李安然回過神來,笑著回答道:“衛卿何罪之有呢?能將明珠從匣櫝中搶救出來,令它再現光輝,難道不是功勞嗎?”

元容笑道:“是啊,若不是衛度支郎去江南監察石蜜坊一事,也就不會有衛太師命下仆打掃江南舊宅的事情了。若不是如此,這《與妹同遊帖》怎麼能再現人間呢?”他頓了頓,笑道,“這麼說來,這《與妹同遊帖》還是同大殿下有緣分。”

李安然笑了:“這麼說我倒也不能獨占功勞,畢竟石蜜的熬製方法可是法師給我的。”

榮枯原本站在一邊,掐著手上的佛珠,聽著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不曾發話,猝不及防李安然點了名,他便雙手合十道:“這不是小僧的緣法,是殿下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衛顯看著之前一眼不發的榮枯,扯了扯嘴角道:“我不知法師在書法之上也有造詣,殿下竟然能讓法師同元師一道鑒賞此帖。”

榮枯溫順道:“殿下愛重小僧,突發奇想想要指導小僧書法一道,便把小僧也一並叫來了。”

他這話一出口,元容就立刻茅塞頓開了。

他就說李安然這麼想得到把自己叫來一起欣賞蔡公書,卻沒有找蔡鳳,是因為蔡師是蔡司馬的後人,這書法是真是假尚且未可知,雖然衛顯說是真跡,但畢竟《與妹同遊帖》的真跡失散已久,這不過是衛顯……不對,是衛家的判斷而已。

貿貿然把蔡鳳叫來,萬一真的是真跡,蔡師開口索要,無論是衛顯還是李安然,都必須割愛把東西物歸原主。

所以,李安然一開始是不打算把消息傳到太學之中的,提議把他叫來的人……是榮枯法師。

其實元容在收到帖子的時候,還是略略猶豫了一下自己到底要不要來的,畢竟雖然他性格豪放,但是不代表他是個傻子,衛顯投大殿下所好,將大殿下最為推崇的蔡司馬書獻給殿下,無疑是想和大殿下單獨鑒賞此帖。

奈何……真跡《與妹同遊帖》的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以至於他在輾轉反側,抓了三遍鬮,問了三次天意之後,才厚著臉皮答應了李安然的邀約。

想到這裡,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看榮枯,法師是出家人,對於這些人情場合上的迎來送往到底還是遲鈍了一些。

但是看在《與妹同遊帖》的份上……

元容歎了一口氣,笑道:“那殿下可是相當愛重法師了,畢竟我在雍州兩年,也沒怎麼和大殿下交流過書法之道。”

李安然道:“那還不是叔達你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榮枯的臉上掛著淺笑,目光卻不曾落到一邊的小衛相公身上,而是淡淡瞥了一眼邊上一直一言不發的藍情。

後者站在李安然的身後,為她點香磨墨,低眉順眼安靜得仿佛一道影子。

雖然不曾參與道幾人的討論之中,也似乎沒有什麼存在感,但是藍情隨時隨地都站在李安然的身後,如影隨形。

衛顯道:“這《與妹同遊帖》,在法師看來可是真跡?”

李安然笑道:“他對這些不了解,”她的目光落在書帖上,手指虛懸在紙麵上道,“林州墨,陽山宣,是蔡公最喜歡的墨紙。而且前朝以來臨摹此帖的人,多有斷續,而此貼的蔡體一筆喝成,是真跡無疑。”

雖然李安然先說了榮枯對書法大家不甚了解,但是之後卻給這幅字定了“真跡”的身份,言辭之間,居然有些維護榮枯的意思在裡頭。

衛顯便笑道:“臣也是這樣以為的。”

李安然看著手邊上的《與妹同遊帖》,一雙秋水眼裡融滿了柔情,就像是看最為心愛的情人一般,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是抬起手想觸摸這來自百年之前的瑰寶,最終卻還是沒能下手觸碰那龍蛇遊走一般的字體,轉而撫摸了一下新做的裝裱:“實在是令人神往。”

藍情在邊上伺候著,依然一言不發。

元容道:“這幅字到小衛相公手上想必已經有些時日了,不知小衛相公可參出一些奧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