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1 / 2)

昭華回到宮中,甘貴妃見愛女兩個眼睛融粉,一幅受了委屈的模樣,連忙放下手上的繡繃,摟住了自己的愛女:“誰欺負我們髫髫了?告訴阿娘,阿娘替你出氣去。”

昭華贏了貓,隻好咬著嘴唇,半晌才道:“剛剛去貓狗坊選貓兒,遇到了長姐。”

甘貴妃聽到“長姐”這兩個字,還有什麼不曉得的,她知道自己女兒喜歡衛家的小相公,也不是沒有替髫髫爭取過,奈何皇帝屬意小衛相公做李安然的駙馬,隻說給髫髫另有才俊人選。

甘貴妃不敢在這個問題上忤逆皇帝,昭華心裡卻一直堵著一塊,明裡暗裡對她這個沒見過幾麵的“長姐”敵意滿滿。

“不是跟你說了,凡是躲著點你長姐麼?”見女兒傷心,甘貴妃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才好,“再說了,那天踏青宴上你也瞧見了,衛子成他滿心滿眼的都是你長姐,強扭的瓜不甜,加上你父皇也——”

“我不管!”昭華如今年才十五,素日裡也因才華出眾,性格嬌蠻可愛而討李昌喜歡,聽到母親這麼勸解,立刻捂住了耳朵,“她回來以前,父皇但凡有好的,都是給我留著的!她回來以後我就退了一射之地,這憑什麼!我就喜歡小衛相公,她都二十六了!比小衛相公大了足足六歲呢!她這麼好意思!”

甘貴妃連忙捂住女兒的嘴:“你小聲點!”

昭華這段時日裡一直在委屈父皇不如以前那麼寵愛自己了,又想起小衛相公最近受文人傳唱的新詩作又是寫給李安然的,頓時一股惡氣向心口直湧去:“我偏要說,後宮不可一日無主,阿娘你在貴妃位上治理後宮多久了?舅舅他們上書多少次請求父皇立後,父皇為什麼推辭?還不是因為她!”

甘貴妃聽女兒這麼說,就像是當頭被人扇了一耳瓜子一樣,滿臉震驚地瞪著這個女兒:“這些話誰告訴你的?”

“女兒大了,自己會想。你們不說,我卻知道,阿娘你當了皇後,哥哥就是嫡長子,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她手握重兵,在朝堂上和哥哥、舅舅他們不和,就不讓哥哥順理成章的當太子!”

昭華還想再說,卻聽“啪”得一聲,一記巴掌狠狠扇在她臉上,用力之大,竟然讓她頭上戴著的流蘇步搖都飛了出去,發髻也歪到了一邊,一張俏臉頓時紅腫一片。

“阿娘?”昭華被這一巴掌打蒙了,從小到大,甘貴妃何時打過她?

更可怕的,是甘貴妃此時此刻的神情。

——恐懼之中,帶著羞慚和惱恨。

但若是要算,恐怕畏懼的成分是最多的。

“髫髫,”甘貴妃打了女兒一巴掌,心裡後悔,卻隻能蹲下來摟住她的肩膀,“髫髫,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講了。”

你那個長姐和皇位上那個九五之尊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連性子和玩弄權術的手段都那樣相似。

她的兒子女兒她自己清楚,真的鬥起來,他們兩個在李安然的手上是決然保不住性命的。

更何況李安然的身後,還是慧貞皇後章氏的母族,章氏的兄弟現在一個是宰相,還有一個雖然因為身體不好辭官歸鄉了,卻有好幾個門生在朝廷中。

現在朝堂上鬥的最厲害的,除了門閥和寒門,門閥內部就是甘、章二黨。

這其中,又有多少是皇帝擺弄權術之下的結果?

“聽阿娘的話,那小衛相公,你長姐喜不喜歡都和你沒關係,但凡看到寧王殿下,那你就離著她遠遠的,不要尋過去,好不好?”甘貴妃摟著昭華,兩個眼睛裡滾下淚珠來,“彆聽你那個混賬舅舅的話,咱們安安穩穩的守著本分,那也是一世榮華啊。”

她不是沒有想過如果沒有李安然,自己和自己的一雙兒女是不是可能還有一爭之力——可惜的是,沒有如果。

見母親哭了,昭華反而有些難受,可是心裡卻有藤蔓雜草拚命的滋生——憑什麼?

憑什麼長姐可以,哥哥就不可以?

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來。

也許是遙遙感應到了同父異母妹妹的那一點怨氣,也許是昨日下午練習弓術出了一身汗,也許是因為晚上睡覺蹬被子,李安然今早起來準備上朝的時候,自己先打了三個噴嚏。

以至於她上朝的時候,說話聲音略略有些沙啞。

由於今天是大朝,所以連剛剛在京中出任閒職的衛顯也在文官之列,隻是站得比較靠後,前麵又攔著層層疊疊的文官,自然看不見站在武官最前列的李安然。

各部在彙報了一下最近各地傳來的,收歸田產的相關進度之後,李安然便捧著象牙笏板向前一步,開始陳述慈淨寺相關惡舉,在她敘述的時候,文官行列之中也有不少正直的士子紛紛皺眉搖頭,露出嫌棄的神情來。

皇帝在上道:“寧王之前已經將慈淨寺的罪證交給朕過目,”他對著邊上伺候著的呂公公道,“你去將罪證拿來,交給百官傳閱。”

呂公公領命,從後麵取了一份簽字畫押的證詞,以及一些被拐賣少女的籍貫、過所,名單一類,交給文武百官驗看。

範少卿也在文官之列,看到這名單上赫然寫著祝幺娘的名字,頓時冷汗止不住的從後背滋出來。

這祝幺娘,正是他那不爭氣的兒子從那膽大包天的尼姑庵裡帶回來的“外室”。

待到眾官傳閱完畢,崔肅便第一個站出來道:“身為佛門淨土,理應恪守清規戒律,太後年年賞賜慈淨寺,為的也不過是照拂女尼,然而這班賊尼居然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做這等有違人倫之事,還請陛下嚴懲之!相關人等,包括從寺廟之中帶走被拐賣女子的官中子弟,也應當重重懲處!”

禦史們紛紛出列附議。

崔肅這個人吧,他罵你的時候,你會覺得恨不得把他給撕了。

但是他要是站在你這一邊,那就是一身正氣護持,心裡倍兒爽,彆人也沒他這麼敢說。

範少卿更是站不穩了,是認?還是不認?

既然簽字畫押的證詞也是出自祝幺娘之手,那隻能說明她人已經在大殿下手上了,如今崔肅當朝提出要嚴懲從尼姑庵之中帶走少女作為外室的官中子弟,這不就是衝著自己家那個不孝兒去的嗎?

範少卿的妻子本是甘貴妃異母兄長的遠方表親之女,他在朝堂之上做事也天然偏向甘黨,如今二皇子逐漸年長,日漸被重用,甘黨也開始慢慢抬頭和慧貞章皇後胞兄為首的章黨爭持。

難道說,大殿下想要敲山震虎,殺雞儆猴,借著發落了範家的機會,鎮一鎮日趨不安分的甘黨?

如果她真的有這個打算,那甘黨……會不會保他?

皇帝擺擺手:“崔卿說的極是——蒙蔽太後,是為大不敬,首惡當斬,從者責令還俗,流配嶺南。官中子弟有知道此事之人,不但不上報祀部處理,甚至同流合汙之人,更是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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