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1 / 2)

冬至,在天上紛紛揚揚落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前往江南監製石蜜的三人終於回到了天京,同時還帶來了產量相當可觀的石蜜。

皇帝大喜,當時就以聖恩的名義,朝中的百官都賜下了一匣,同時榮枯掛單的報恩寺也賜下了幾匣。

皇帝和李安然一樣,他向來不怎麼嘉獎、厚賜這些佛弟子,這樣以皇帝的名義下聖旨賜物還是第一次,和那幾匣石蜜一起被送到報恩寺的,還有皇帝禦賜給榮枯的“師號”和紫袍。

在這裡其實皇帝的態度已經相當明顯了,他以佛抑佛的方麵和李安然的想法是一致的,賜予榮枯一個胡僧罕見的榮耀,一方麵是需要將這個人捧到一個皇家認證的高度,另一方麵其實也是為了敲山震虎,打壓漢地僧人的佛宗。

而榮枯自從上一次辯法會之後,來聽他俗講、僧講的僧人和信眾也越來越多,自己卻堅決不收弟子,這倒是讓報恩寺的僧人感到有些驚訝。

倒是順義公的世子,現在做了墨務官的李惠常常前來拜訪,李惠在擔任了墨務官之後,順義公便尋死覓活的不許他再提出家的事情,甚至給他買了兩個年歲剛好的丫頭塞進房裡,希望他有了美妾便忘了出家的念頭。

弄得李惠現在幾乎連自己的房裡都不去了,他又性格仁弱溫和,他們一家子自從來了天京之後便是相依為命,真的把自己父親氣死了,李惠自己心裡也過不去,隻能就這樣拖著。

隻要得了空,便往報恩寺裡來尋榮枯學佛。

榮枯知道他是真心想要出家,拜自己為師,但是奈何李惠現在一身塵緣,實在是不能出家,便勸說他在家也可修行,如果是真心,便不拘早晚。

李惠深以為意,便不再提出家的事情了。

先不提榮枯這邊,皇帝親自嘉獎,也算是給他在報恩寺的地位多加了一重保證。

欒雀從南邊回來之後,待在自己家裡悶了許久,才尋了個機會來拜訪李安然。

他如今年已弱冠,皇帝打算給他尋個王妃,他愁眉苦臉了許久,又不知怎麼拒絕自己耶耶的“好意”,最終還是找到了自己的長姐。

“嗯?想娶個自己喜歡的?”欒雀來的時候,天上正下著細細的雪珠,李安然辦了個床榻在廊上,腳邊上點上了碳爐,身下攤著秋獵得的虎皮,身上蓋著西域那邊進貢的毛毯,邊上的幾子上還熱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蜜薑圓子,端的是賞雪飽暖兩不誤。

欒雀接過侍女遞過來的巾子擦了擦身上的雪珠,又吃了一口糯米蜜薑圓子,胃裡頓時暖和了,他道:“我不想盲婚啞嫁的。”

“天家皇子選妃,也不算盲婚啞嫁啊。”李安然笑著,看著滿臉青澀的弟弟,“你跟耶耶說,喜歡誰家的姑娘,耶耶自然會考慮你的心思的。”

這麼說著,她伸手拿起邊上的蜜薑圓子,就著用薑熬的石蜜汁吃了一口軟糯彈牙的糯米團子,滿意地舒了一口氣。

“我……弟弟就是不知道自己喜歡誰家的姑娘,才覺得頭疼啊。”欒雀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

他的王妃不出所料,必定是在邊關六鎮出來的世家裡選了,他是元後嫡出,身份略微次一等的公侯之女都沒有可能選上。

“那可不行。”李安然笑著用食指敲了敲弟弟的額頭,“人家姑娘也是寶貝一樣在家裡寵著的,哪裡許你一個個的去和人家相處,試試喜不喜歡再討論婚事的,人家清譽還要不要了?人家耶耶把你按在地上打呢。”

欒雀越發愁眉苦臉起來。

李安然十六歲都沒有出嫁,一方麵是皇帝是在是太寵愛這個女兒,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她自身有可以抗旨不遵的資本,皇帝也不想在這些小事上惹這頭自己親手養大的小獅子不快,所以才能一拖再拖。

若是說皇帝這輩子有什麼最遺憾的事情,那一定是李安然是女兒身,而不是嫡長子。

欒雀即使想和姐姐一樣,他也沒有拒絕皇帝給他安排婚事的資本。

這事情,李安然雖然理解他,但是也確實幫不了他——畢竟不是誰都有於菟的運氣,自己心悅的人恰好就是皇帝屬意的駙馬人選——便道:“既然來了,你去江南,見識了什麼好地方?都和姐姐說說。”

欒雀麵上一紅,囁喏道:“我說了,姐姐不許生氣。”他生的白淨,又有些娃娃臉,臉紅的時候就越發的孩子氣。

李安然笑了:“你去什麼地方了還能惹我生氣。”

欒雀摸了摸鼻子:“淮河邊,大衛相公帶著我去的,還去花船上喝了酒。”

李安然麵上神色不變,過了會才冷淡道:“哦,那兒啊,確實是男人的好地方。大衛相公是個文人,跑去那自然是自恃風雅。”

欒雀道:“姐姐生氣了?”

“你去完,可有什麼感受?”李安然吩咐邊上的侍女又盛了一碗糯米圓子,一邊吃一邊垂著眼問欒雀。

“千裡淮河,十步一船,五步一樓,絲竹靡靡,確實繁華。”欒雀頓了頓,又補充道,“那些花船、花樓裡的女子,個個打扮的嬌俏豔麗,受達官貴人,文人墨客追捧,大衛相公這一次去見的那位花魁,便是文采斐然,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哦。”李安然點了點頭,“你見到了嗎?”

“我當然是沒有見到,大衛相公見到了,畢竟他是天京有名的才子,和小衛相公一大一小,並稱雙衛呢。”欒雀搖了搖頭,“我隻是覺得她們挺可憐的。”

李安然眼睛也不抬,道:“有吃有穿,有人捧著,金燦燦的金餅子往口袋裡流,哪裡可憐了?”她出口涼薄,令人把握不透她的真實想法。

欒雀卻沒有管這些,自顧自道:“自幼離開父母,被人當做牛馬一樣挑選,學文識字,滿腹的詩書隻為待價而沽,這不是可憐是什麼?”

李安然這才抬起眼來,挑起了眉毛:“你真的這麼想?”

欒雀點頭道:“我當然是這麼想的。”他目光真誠,一雙眼睛清澈乾淨,像是赤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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