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番外2(1 / 2)

入秋的西域有著四季之中最澄澈的天空, 雲朵時不時遮住天上的日頭,灑下一片陰影。

有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女跪在廊前,兩隻手捏著耳垂, 頭頂上頂著一摞書,滿臉的委委屈屈,時不時偷偷看一眼依靠在矮幾上批閱文書的女人。

隻聽見後麵的簾子傳來“嘩啦”一聲響, 原本將注意力都放在文書上的李安然便皺起了眉頭, 她最近這幾年感官都在衰退,鼻子也沒有以前那麼靈敏了, 偏偏對著藥的味道還是敏感如初。

她抬起頭來, 便看到榮枯端著一碗原本應該是由侍女送進來的藥走進來, 來到李安然邊上才將藥碗放在矮幾上:“該喝藥了。”

李安然皺著眉頭側開頭去, 滿臉的嫌棄:“天天喝藥,又不怎麼見好, 不如不喝了。”

榮枯倒也沒勸她,隻是淺笑著取出一封文書來:“五年一次, 走了一年多,重新丈量了一下耕地,倒是比五年前多了一倍有餘。”

李安然收下文書,卻沒有看, 隻是放到了一邊,足以見得她對前往丈量耕地之人的信任:“今天剛回來, 為什麼不好好歇歇?”

榮枯如今也是不惑之年了,一年多帶著農官們四處丈量西域的耕地畝數,臉上曬黑了不少,也不複年輕時候的白皙——身上的異域風味倒是更濃厚了一些。

“你說呢?聽說有人又不好好喝藥,自然顧不得自己休息了。”榮枯倒也不拐彎抹角。

李安然這才睨了他一眼:“就因為這?”

榮枯淺笑:“自然是不打誑語的。”

下頭跪著的李沁:……

嚶。

耶耶你不是來救我的嗎?

榮枯把眼前的藥碗向前推了推:“涼了更難喝。”

李安然如今到了四十多歲的年紀, 越發不喜歡喝藥,榮枯離開節度使府去丈量耕地這段時間,就沒幾個人能勸得動她好好喝藥、養神休息的。

李安然看著眼前這碗又濃又苦的藥汁,又看了一眼榮枯雷打不動的溫潤笑臉,良久才長長歎了一口氣,端起碗將裡頭的藥一飲而儘。

邊上的侍女立刻給她送上了早就備下的茶盅和漱盂,李安然漱過口,才覺得嘴巴裡那股討厭的酸苦味散了一些。

“想櫻桃煎了。”她說。

榮枯道:“佛渡怎麼跪在下麵,她又犯什麼錯了?”

李安然指了指邊上燒了一半的香:“學堂上聚眾挑釁夫子,攛掇著崔旭和她一起逃學,話本子看多了以為自己那些個三腳貓的功夫能去闖蕩江湖,兩個小兔崽子去馬廄偷了一匹汗血馬就要出城,紅玨抓回來的。”

榮枯:噗嗤。

李安然瞥了他一眼,後者才收斂起臉上的笑:“你十二歲的時候不就自己千裡走單騎從天京一路奔至漠北,佛渡這不是很像你嗎?”

話沒說完,他腦袋上先挨了一下。

隻見李安然將手上的文書卷成卷,往他腦門上毫不留情的就是一下:“我十二歲那年是事出無奈,我帶著兩個扈從一路奔襲,中途連驛站都不敢停,到了邊疆兩條腿青紫一片幾乎廢掉,她這算什麼?頑劣不堪。”

李沁還跪在下麵,兩個手捏著耳垂頂著書,可憐巴巴地抬起眼看著父母二人。

“這不是還有一個共犯呢?怎麼隻有佛渡跪在這?”榮枯揉著發紅的腦門笑道。

李安然這才咂摸出味來,把手上的文書往矮幾上一錘:“提婆耆,我管教你女兒,你和我說我為什麼不管教彆人家兒子?怎麼,今天你不把你這偏心眼子偏到肋條裡不罷休是吧?告訴你,你家這掌上明珠是主犯,論罪從重。照夜是從犯,自有他爹娘管教。”

榮枯連忙擺手道:“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他話還沒說完,外頭就有人通報:“鄭將軍到了。”

鄭一娘常年在水上作戰,自從婆羅洲水戰受了傷,留了後遺症之後便退了下來,之後便調任西域,從崔肅成婚之後便生了一子,取名為崔旭。

鄭一娘進來的時候,手上還揪著崔旭的耳朵,後者被親娘拽得耳朵都紫脹了,愣是一聲不吭。

“大殿下,這小崽子不勸著世子還跟著一起胡鬨,我讓他來陪世子罰跪呢。”鄭一娘揪著崔旭的耳朵,把他往李沁邊上一丟,後者便乖巧得“噗通”一聲跪下,自己拿了兩塊青磚頂在頭頂上。

李沁:……

崔旭:……

兩個年齡相仿的少年少女相顧無言。

家裡都是娘說了算,沒法子的。

李安然不說話,挑眉斜了一眼邊上的榮枯。

後者撚著纏在手腕上的佛珠,長歎了一口氣:“倒也不至於,小孩子家胡鬨罷了。”

兒,不是耶耶不救你,是真的救不了。

李安然把手邊的文書一推,親自給鄭一娘倒了一杯茶:“我還沒找你賠罪呢,佛渡胡鬨,把照夜也一起帶壞了。”

鄭一娘搖頭:“犬子是臣,世子是君,世子胡鬨,犬子沒有起到勸諫之責,反而還跟著一起胡鬨,這是奸佞之行,不可以助長。”

李安然啞然失笑:“你這說話怎麼越來越像子竹。”她頓了頓,“罷了,今天就跪到這吧。”

李沁聞言,心下大喜,連忙站起來就想拽著崔旭逃跑,卻被李安然叫住:“明天考你倆功課。”

李沁腳下一滑,便哭喪著臉一瘸一拐地告退了。

崔旭倒是不怎麼慌,對著李安然行了一禮之後,才跟著李沁走了出去。

榮枯見狀,站起來道:“我先去看看佛渡,你同鄭將軍慢聊。”說著,便走了出去。

李安然也不說什麼,隻是由著三人走出了庭院。

鄭一娘喝了一口李安然給她倒得茶:“京城那邊來的人,再過幾天應該要到了。”

欒雀登基為帝之後,每逢李安然生辰都會從宮中賜東西出來,不遠萬裡送到西域大都護府,這次前來送賜物的不是使臣卻是太子李椒,雖然說這是李椒自己請的差事,李安然卻知道這件事背後一定有朝中勢力推波助瀾。

“既然你都來了,我們聊聊佛渡和照夜定親的事情吧。”她開門見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