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搖頭:“沒有。她父母給她報了個幼年班博物館旅行團,她前天才從大阪回來。旅行團的老師把她送回家時,剛好撞上搜查一課在她家門口拉警戒線。”
明日香皺眉,甚至能想象出小姑娘牽著老師的手,滿心期待著要和父母分享喜悅,入目的卻是行色匆匆的警察和閃爍的警車燈。
會笑著對她說“歡迎回來”的父母沒有出現,未來也不會再出現了。
男人長歎一口氣,繼續道:“她外公外婆在神奈川,外婆知道這件事後病倒了,現在還在住院。爺爺奶奶則在北海道,老兩口身體不好,一時半會也趕不過來。”
“這孩子沒有其他家人了嗎?”
“還有個舅舅,但現在在美國讀研。所以沒辦法,隻能暫時交由警視廳照顧。我太太剛好負責那起案件,家裡又有個歲數相仿的孩子,和我商量後決定主動攬下照顧她的工作,直到她舅舅三天後從美國飛回來。”
明日香沒再說話,低著頭陷入思考,褲腿卻在此時被人拽動。她低頭,正巧對上小姑娘淚汪汪的大眼睛。
小姑娘不停抽泣,用稚嫩的聲音含糊不清道:“警官姐姐,你可以把小狗放出來嗎,我想給小狗吃糖,讓小狗幫我帶回我的小花。”
又是這個話題。
但這次明日香沒再拒絕,反而在小姑娘麵前蹲下.身子,掛起個溫和的笑:“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一定要喂研汪吃糖嗎?”
小姑娘被女警用紙巾捏著鼻子用力擤鼻涕,才淚眼婆娑道:“我媽媽說過,她小時候養的貓貓丟了,她就帶著好吃的去喂其他貓貓。它們會幫忙把其他貓貓帶回家。”
“你的小花是什麼時候丟的。”
小姑娘癟了癟嘴,低頭沒有說話。反倒是警備部的男警湊到明日香身側,用手擋在嘴邊小聲道:“應該是入室搶劫殺人案時不見的,旅行團是不準帶寵物的。但搜查一課接到報警後,沒能在現場發現小花的身影。”
明日香懊惱地擰眉揉了揉鼻梁,繼續問小姑娘:“你有小花的照片嗎。”
“沒有,但我把小花畫下來了。”
小姑娘從包裡翻出張水彩畫遞給明日香。這幅畫畫紙嶄新無泛黃,應該是才完成不久。但邊角已經翹起來,被揉得皺巴巴的,看得出來小姑娘曾反複把它從包裡抽出來。
明日香單手舉著水彩畫,指腹輕輕摩挲過被眼淚暈斑駁的地方。她的眼前浮現起一個畫麵——小姑娘坐在桌前畫她心愛的小狗,眼淚卻似斷線珍珠般掉落在紙上,將上色好的地方暈染開。
明日香長歎一口氣,為自己剛才的冷漠而後悔。她從口袋裡翻出手機,對著畫拍了一張,才微笑著將被眼淚暈濕的、充滿愛意的畫作還給小姑娘:“它很可愛,是女孩子嗎?”
小姑娘用力點頭:“嗯!小花是我媽媽買給我的生日禮物!我最喜歡小花了!”
明日香微笑著揉了揉小姑娘的頭,旋即朝她攤開手:“可是研汪現在已經睡著了。不
如這樣,你把糖果給我,等研汪醒了,我再幫你轉交給研汪,讓他幫你去找小花。”
聞言,小姑娘蒙著霧氣的眸子亮了起來。她掛起個天真燦爛的笑,手忙腳亂地開始在包包裡翻找。在把已經去掉糖衣的果味硬糖塞進明日香手心時,她臉上的淚痕甚至還沒完全乾透:“那就拜托你了哦警官姐姐,一定要給研汪吃,讓它幫我把小花帶回來!”
“嗯,”明日香笑著豎起尾指,“來拉鉤。”
“拉鉤~!”
目送小姑娘被男警背著離開,明日香把手探入包中,食指在金毛頭頂豎著劃了一道。原本還扭著身子試圖調整姿勢的金毛犬如同失去生命力般瞬間失去動靜,取而代之的是驟然出現在明日香身側的男人魂魄。
“呼——”萩原研二長歎一口氣,“終於恢複自由了。”
“我手裡的材料不夠捏大體型的東西,你隻能先用這個身體將就。”
“也不是不行,”萩原研二聳了聳肩,“但明日香你要給我自主使用的權力。就是我能自行決定什麼時候進入狗狗的身體,什麼時候離開。”
“沒問題。”明日香帶著萩原研二大步走到窗邊。
夕陽漸沉,路人的影子被拉長。小姑娘大概是哭累了,現在正趴在男警背上,埋著頭睡意漸沉。猩紅的光灑在她身上,似披了一層血衣。
直至他們徹底消失在樹蔭下,抱臂倚在窗邊的明日香才緩緩開口:“剛剛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紅色夕陽穿透萩原研二的身體,將淺色瓷磚鍍成紅光。他難得沉下臉色,向來甜膩蠱人的聲線也變得沉甸甸的:“嗯,聽得一清二楚。”
明日香朝身邊男人攤開手,掌心裡擺著幾顆已經臟掉的硬糖——正是先前小姑娘試圖喂研汪小金毛吃的水果味硬糖。
被去掉包裝的糖果在包裡滾了一圈,不惡心,但也絕對算不上乾淨。上麵零散地粘著幾絲從畫紙上蹭下來的水彩顏色和紙質纖維。
“吃嗎?”明日香問。
“那當然,”萩原研二勾起嘴角,伸手挑起一顆橙色的硬糖,“畢竟都答應了她,要把小花平安帶回來。”
明日香也從掌心裡挑了一顆綠色蘋果味的硬糖,塞入口中:“有點酸。”
萩原研二用舌頭把糖果從左腮幫轉到右腮幫:“我這顆倒是蠻甜的。”
“還剩兩顆。”
“這次我要紫色這顆。”
“那我吃這顆黃色的。”
最後一絲甜味融化在舌尖,明日香和萩原研二對視一眼,逆著最後一縷落日餘光向警視廳外走去:“走吧,我們去找狗。”
放心吧。
這可是狗狗教的規矩。
吃了你的糖果,一定為你帶回你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