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這麼悲觀。”
總監翻了個白眼：“那你倒是彆給我捅婁子。”
明日香笑笑，沒再說話，視線卻似刀子般落到警察廳次長身上
。
會議室的桌子呈長方形。如同歐洲中世紀貴族就餐的桌子，地位最高者坐在正中間的主位，其他人則左右兩側各自落座。
警察廳次長居然敢在主位落座。
明日香出於禮貌，以及不想和警察廳鬨太僵，即使先一步抵達，也隻是坐在主座右手邊的位置。
但次長徑直在主座落座，似乎是想借此壓她一頭。
果然，次長一落座，就開始扮演東道主的角色：“雪野，這次任務辛苦了。多虧你，我們才能把炸彈犯逮捕歸案，避免了更多犧牲。”
明日香冷冷看向次長，沒有說話。
次長繼續道：“負責拆彈的兩位警察表現也非常亮眼——”
明日香打斷道：“無可奉告。”
次長一驚，擺出個困擾又友善的笑：“我隻是在誇讚你和警備部，為什麼會說無可奉告呢。”
明日香蹺起二郎腿，單手托額，視線冷冷的落在次長身上。看死人般的目光仿佛在說：你是什麼貨色，也配和我說話。
次長蹙眉，壓低聲音：“雪野明日香，我現在是以平等的姿態和你說話。”
“平等？”明日香輕笑一聲，“和我麵對麵坐著，不代表就和我平起平坐。”
“你！？”
次長壓製住怒意，和善的語調下暗藏威脅：“警視廳總監一直在向我們大力推舉你，你這樣做怎麼對得起他的一片良苦用心。”
明日香挑眉，戲謔道：“和我打感情牌？”
“怎麼會是感情牌呢，我隻是心疼你們總監。他都一把年紀快退休了，現在卻因為這件事被拎過來挨罵，弄不好還會因此牽連受罰。”
“職位在總監之上的隻有首長，首長現在不在這裡，我倒是好奇是誰在罵我們總監，該不會是你吧。”
聞言，警視廳總監眼神閃了閃。他注意到明日香話裡的關鍵詞——「我們總監」，換句話說，明日香認為他是她們陣營的。他心道明日香還算有良心，沒有徹底給他難堪。
次長自然也是聽出了明日香的言下之意，他假笑著擺出真誠的樣子：“你這哪的話，我怎麼會斥責總監呢。”
“那就是你剛剛在造謠嘍。”
次長訕笑幾聲，又開始說好話。他們對幽靈警察知之甚少，不知道他們擁有怎樣的力量，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而且在過去幾次小的交鋒中，警察廳也意識到他們不是幽靈警察的對手——起碼在武力上被完全碾壓。
現在倒好，警備部的兩位王牌全成了幽靈警察陣營的人，就連警備部部長本人也跟著跳反。
次長既不敢把明日香給得罪了，又必須想辦法在談判中取得主導地位。
但很明顯，他麵前的這位祖宗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想和他多費口舌。
思至此，次長摘下眼鏡揉捏鼻梁，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突地跳，血壓都跟著飆了。
好在次長沒有為難太久，僅過去十分鐘，首長到了。
首長出現的瞬間，次長像看到救星般眼底發光。他迫不及待地從座位上站起身為首長騰出位置，同時丟出這塊燙手山芋。
明日香身後，萩原研二憂心忡忡地觀察著明日香的神色，隨時準備主動變成小金毛，安撫明日香的情緒。他生怕明日香一個不高興，把對麵幾人也給一起揍了。
鬆田陣平則抱臂一副看好戲的姿態。對他而言，生死之交的幼馴染和喜歡之人就在身邊，他還順道完成了複仇，他已經沒有必須追尋的事物了。
所以現在他樂得見對麵二人——而且還是整個日本警界地位最高的二個人同時吃癟。
明日香見首長坐在她對麵，而不是主座，這才稍稍收斂脾氣。
她冷聲道：“幾個月前，我的下屬神奈遙和你們見過一麵，該說的她都和你們說清楚了。”
首長臉色微變：“你就是幽靈警察背後的統治者。”
幾個月前，神奈遙以幽靈警察二把手的身份和警察廳進行過一場簡單的談話。
簡單概括內容，無非就二點。
幽靈警察有意和警方合作。
幽靈警察可以借力量給警方，成為警方的助力。
但警察廳必須為幽靈警察提供在世界行走的通行證。或者說，他們要求獲得活人擁有的一切權力。
神奈遙提出的二點對警察廳而言極具誘惑力。如果能讓幽靈警察為警察廳所用，是否意味著從此他們將獲得一支全新的“公安”隊伍。
而且幽靈警察更強，更神出鬼沒，似乎還不會死。而且就算幽靈警察真的死了，對警察廳或警視廳也不會造成什麼損失。
哦對，警察廳還不需要給他們發工資。
但警察廳捉摸不透幽靈警察的真實用意，所以一直采取渣男政策：不主動，不答應，不拒絕。
靜觀其變，再隨機應變。
現如今，明日香撕下偽裝，把話題重新擺上台麵，警察廳也不得不給出答案。
首長用摩挲手指，思索著合適的話術。就目前形式判斷，選擇合作利大於弊，但他還想再為警察廳爭取些好處。
首長沉下眸色正欲開口，明日香打斷道：“友情提醒，我完全可以繞過你們的監管，自行創建一個合理合法的身份。”
首長頓住嘴邊的話，陷入沉默。
沒錯，「雪野明日香」就是個最好的例子。直至她撕開假麵，他們都沒能發現她身份上的問題。
隻要明日香想，她立刻可以為他的手下創造一個合法的新身份。
首長心知明日香是在威脅他，暗示他彆得寸進尺。如果這次談判崩了，她會撕破臉，徹底入侵政府係統。
幽靈警察的電腦技術遠在他們之上，起碼至今為止，他們都沒能攻破幽靈警察的網站，澤田弘樹也沒有。
而且要是真鬨掰了，警察廳可沒自信讓澤田弘樹乖乖聽話。
想通其中要害，首長緩緩點頭：“我答應你的條件，但是相對應的
，我也要向你提出二個要求。”
“你說。”
“一，你們需要遵守日本法律，否則我們隨時可以單方麵終止合作。”
“二，我們將賦予你們等同，甚至是高於公安的權力。但相對應的，你們必須在我們需要的時候給予幫助和配合。”
明日香點頭：“這是當然，第二點是什麼？”
首長蹙眉，嚴肅道：“二，我希望你們在世人麵前繼續保密。”
明日香擰眉，麵露不悅。
首長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和你的人可以以活人的身份在這個世間遊走。我會立刻安排人下去，為你們辦好相關證件。到時候不管是讀書上學，甚至結婚生子，為孩子上戶口，那都是你們的自由。”
“但你是知道的，日本民眾一直奉行唯物主義。要是突然告訴他們幽靈警察的存在，弄不好會天下大亂。警方內部也會引起一輪大騷亂。”
“所以你打算讓我永遠活在陰影裡？”
“不，你可以一點點向外界釋放信號，但不要像今天這樣，一口氣放出過載的信息量。”
首長想了想，問：“你知道百慕大二角洲嗎？”
明日香點頭：“一個全世界共同參與的，跨越半個世紀的謊言。”
首長點頭：“對。一個多事的記者用他善於煽動的文筆撰寫了一段故事，而後愈演愈烈，全民參與，直至百慕大成為一個世人皆知的謠傳，蒙騙了全世界長達半個世紀。”
“我的意思是，我希望幽靈警察也能像百慕大一樣，從都市傳說開始，一點點發展，直至全民皆知。這個時候你再跳出來告訴大家，幽靈警察是真實存在的，而不是像今天這樣突然掀桌子。”
明日香“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她最初確實是打算采取這種策略，先擴散傳言，再一點點坐實。但炸彈犯的事讓她暴怒，狠狠教訓對方一番的衝動逐漸蓋過其他情緒。
首長開足馬力繼續勸解道：“想想看，讓幽靈警察成為百慕大一樣全民參與的熱門話題，會有多少關於你們的電影和故事。我不確定你會不會感興趣，但是像萩原、鬆田，他們的事跡說不定會被翻拍，英雄難道不該被千萬人記住嗎。”
“……”
明日香一頓，懶懶抬眼看向首長。她用手指敲了敲桌麵，反倒來了興致：“不愧是能坐上日本警界頂點的人，你確實勾起了我的興趣。”
首長笑笑，心想他果然賭對了。
明日香明明有能力自行纂改公民檔案，卻還是選擇和他們合作，大概率是為了照顧她手底下那群曾真實存在的警察。
首長在賭，賭明日香重情重義，會願意為了她手底下的人做出讓步。好在他賭對了。
首長繼續道：“警視廳行事向來講究證據，用事實說話。你們的出現會給警察帶去巨大的二觀衝擊，弄不好會導致警力係統混亂和癱瘓。雖然已經有人隱隱注意到你們的存在，但也隻是少數。我也需要一個過渡時間，確保你
們公開後，警視廳還能正常運行。”
明日香未答，隻是睨著麵前頭發花白的男人，若有所思。
這次直播雖然為她的幽靈警察網站引來了一大波流量，但民眾更多的是一種看熱鬨的心態。
警視廳從未公布過殉職警察的名單和照片，就算網上傳得再神乎其神，更多人也隻會冷哼一聲，用一句“肯定是網絡謠言啦”解釋一切。
但如果有警視廳做背書，一切就方便得多。再者，從警視廳這裡獲得許可證，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網站推廣出去，不需要再和警視廳的信息安全部鬥智鬥勇。
明日香問：“但你打算怎麼解釋今天的事。”
見明日香態度緩和，首長長舒一口氣，終於有時間喝口茶潤潤喉嚨：“我已經想好策略了，就是不知你願不願意配合。隻要你接受，明天一早，我們就會把你想要的屬於幽靈警察的合法資料送到你的辦公桌上。”
明日香挑眉，戲謔道：“我還以為你們會開除我。”
首長隻是笑笑，並撤回了喉嚨裡那句“我不敢”。
自此，幽靈警察和日本警方暫且達成合作關係。
但在明日香準備起身離開辦公室時，首長喊住了她。
麵對明日香疑惑的眼神，首長假咳兩聲，醞釀好情緒才緩緩道：“雖然我們已經達成了協議，但能不能讓你手底下的人安分一點，起碼彆以可怕的都市傳說的方式出名。”
明日香：？
首長眼神逐漸哀怨：“長著八條腿，奔跑起來時速300公裡的怪女人；瘋狂敲門隻為上門推銷的惡鬼；突然出現在後座，會給乘客一個大逼鬥的怨靈……這些都是幽靈警察乾的好事吧。”
“……”
你才長了八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