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腔積血,平時安靜地待在肚子裡毫無存在感的內臟器官不斷傳來刺痛感。
“伊達警官!你堅持住(),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熟悉的後輩的聲音逐漸失真?[((),頭骨底下開始積液,耳邊出現尖銳的猶如指甲刮過黑板的聲音。
伊達航費力地眨眨眼,眼前卻像黏著一層臟兮兮的保鮮膜,仿佛有什麼汙垢落到了眼睛上。
真糟糕,明明和娜塔莉約好了見麵。
伊達航挪動手指,想給娜塔莉打去電話,告訴她他來不了了。但胳膊有千斤重,隻是把手伸向口袋再掏出手機這樣簡單的動作,對伊達航而言卻難過唐僧取經路上經曆的九九八十一難。
好累。
好困。
失血過多後,四肢體溫開始下降。後輩高木涉的聲音逐漸遠去,隱約聽到有人喊“救護車來了”這樣的台詞。
不能睡,千萬不能睡。
不停在腦海裡對自己重複著這樣的話,伊達航還是緩緩閉上了眼。
……
“班長果然還是更適合藏獒,塊頭大,還忠誠。”
“但也有說法,藏獒忠誠是因為不夠聰明,隻能記住主人的臉。”
“聖伯納犬吧,我覺得班長挺適合的。”
“哈士奇怎麼樣?”
“眼神太睿智了,明日香估計不會喜歡。”
“喵。”
意識逐漸回籠,耳邊傳來熟悉又陌生的同期們的聲音。
單薄的眼皮因眼球活動而微微顫動,大腦混沌得像喝了八箱啤酒。
沒休息好的疲憊感充斥全身。
上一次這麼累,還是兩個月前告訴父親自己打算向娜塔莉求婚,結果被興奮過頭的父親拉著喝了不少酒。
伊達航那次醉得厲害,半夜給遠在北海道的娜塔莉打去電話。意識不清,但被本能驅使著不停述說表達愛意的話。
當時娜塔莉還在第二天笑著給伊達航回撥電話,用甜蜜又幸福的聲音輕念他的名字。
娜塔莉……
娜塔莉!!
意識驟然回籠,伊達航猛睜開眼,映入視野的卻是三顆毛茸茸的腦袋。
三隻看上去剛滿月沒多久的家養寵物圍著伊達航的腦袋坐成一圈,三顆腦袋像三葉草般擠在伊達航麵前。
伊達航眯眼,適應了一會陽光,才看清圍住他的生物的模樣。
長得很像同期的兩狗一貓。
耳邊是持續不斷並逐漸減弱的耳鳴,伊達航隱約看到三隻小動物翕動的嘴,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大腦緩慢運轉,伊達航盯著眼前動畫片裡才會出現的可愛場景,忍不住聯想到曾一度在網上爆火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言和潦草小狗。
原來不是P圖,真的能有人和狗長得如出一轍。
耳鳴聲終於如海浪般退去,伊達航也得以聽清兩隻小狗間的談話。
“
() 班長雖然醒了,但看上去有點呆呆的,該不會是傷到腦子了吧。”
“小陣平你在說什麼鬼話,鬼魂連身體都沒有,哪來的腦子。”
“萬一是身體的腦子受損,影響到大腦呢?”
研汪用平靜的語氣說出地獄級笑話:“照你這個邏輯,我們兩個被炸得粉碎的家夥早成隻會阿巴阿巴的智障了。”
小景蹙著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陣汪頓了頓:“景光你看我們的眼神讓我覺得你在罵人。”
“小諸伏好過分,我要傷心了。我們這叫回歸本心,而且我才22,貪玩一點是正常的。對了小陣平,你去把明日香叫下來吧。”
“你乾嗎不去。”
……?
伊達航聽著從小狗們嗓子裡發出來的同期的聲音,緩緩從眼底擠出一個碩大的問號。
生鏽般緩慢運轉的意識被按下暫停鍵,伊達航臉上的表情空白了足足十秒,才轉變為驚恐和茫然。
他噌一聲坐起身,身體卻徑直穿過三隻圍著他腦袋端坐的毛茸茸。
映入眼簾的陌生的室內環境加大了伊達航的迷茫,他以為自己應該在搶救室,再不濟也該是住院部。
但不管是身子底下柔軟厚實的羊毛地毯還是眼前裝修典雅的輕奢西歐風,都在向伊達航傳遞著他現在躺在有錢人家的客廳彆墅的離譜事實。
三個小家夥被伊達航突然起身的動作嚇一跳,齊刷刷後退半步,目露擔憂。
小景喵嗚一聲,搖晃著尾巴尖離開,準備去喊明日香。
聽見熟悉的貓叫,伊達航長舒一口氣,把手按在胸口處開始低聲自言自語:“果然是聽錯了。”
狗怎麼可能說人話呢,而且還發出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的聲音。
陣汪上前兩步,歪頭看向伊達航:“聽錯什麼?”
……?
拍胸脯安撫自己的動作頓住,伊達航緩緩扭頭,對上陣汪探究的視線。
陣汪:“怎麼了班長,哪裡不舒服嗎?”
“……”
腦子不太舒服。
見伊達航久久未答,陣汪扭頭看向旁邊的小金毛:“萩你看,我說得沒錯吧,班長果然變傻了。”
“不,比起變傻,我感覺班長更像是石化然後碎掉了。”
兩道擔憂的視線重新落向伊達航,小狗們上前幾步,頂著和本體過度相似的臉衝伊達航整齊地歪了歪腦袋。
坐在地毯上的男人表情空白,瞪著眼睛,視線對焦於虛無的點。良久,終於再度回神的男人緩緩捂臉,一副不能接受現實的樣子。
腳步聲從樓梯間傳來,熟悉的隔壁部長的身影映入視野:“你醒了。”
明日香一身休閒裝,臂彎裡趴著毛色柔順漂亮的小景。
伊達航放下手,臉上是比擅長加班連軸轉的公安部還濃的疲倦感,他盯著明日香:“雪野部長?這是你家?我什麼會在這裡?”
“因為
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