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虎開著皮卡車到了醫院的院子裡，然後下車步行到醫院門口，打算給小花買些蘋果。
“九塊錢一斤？”程虎聽到水果販說蘋果要九塊錢一斤，忍不住叫了起來。
“對啊，九塊錢一斤。”水果販賣重新說了一遍，“現在蘋果貴，我都不怎麼敢進貨了。”
蘋果確實貴。
之前程虎在縣城買的蘋果也要五六塊錢一斤。
隻是沒想到，現在鄉鎮竟然賣到九塊錢一斤了。
如果是大個的紅蘋果，賣九塊錢一斤貌似還能接受，但是，這水果攤裡的蘋果都十分小個，而且賣相也不怎麼好，有黑斑，還有蟲眼什麼的。
這樣的蘋果，要是在以前，也就賣兩三塊錢一斤，這一搖身，直接就賣到了九塊錢一斤！
真的是比他還黑！
不過，程虎也能想明白，畢竟現在的人工成本越來越高。而金鐘縣本地又沒有蘋果種植基地，因此運輸成本也頗高。
賣九塊錢一斤，雖然確實有點兒貴，但還是理解。
可理解歸理解，程虎還是沒選擇蘋果。畢竟真不值那個價錢。
新鮮的夏橙也就三塊錢一斤，新鮮的李子也是三塊錢一斤。還有新鮮的本地枇杷，大個的六塊錢一斤，小一點的，四塊錢一斤。
程虎撿了幾斤夏橙，幾斤李子，幾斤琵琶，最後也就花了五十塊錢不到。
但是，這事讓程虎明白了一個道理。買彆人的東西，永遠都貴，不如自己生產。
雖然不差那點錢，但是，自己種出來的水果肯定更新鮮更甜美。
倒不是說因為是他種出來的，所以更好吃，而是因為每一個勞動者都會有這種心理。自己為之付出過勞動與汗水所得來的食物，總是會格外的可口美味。
進入醫院，來到二樓，遠遠的就聽到了小花吵鬨的聲音。
“媽媽，我要回家，我不想住在這裡了，你看看我，我都好了，我真的不想繼續住在這裡了。我想回家，媽媽。”
聲音已經很有力氣，看來確實是好得差不多了。
小孩子的身體機能要比大人好，受傷也好，生病也罷，總是能比老骨頭們要恢複得更快一些。
“小花，聽話。”病房內傳出廖桃堅定的聲音，“醫生說你身上好多地方骨折了，今天還得觀察一天，要明天才能出院。”
“可是媽媽，我都在這裡住了好久了。再不回家，咱們家的雞就要餓死了。”
“胡說八道，你爸天天在家挖蚯蚓喂雞，餓不死。”
“可是，今天出院跟明天出院沒有差彆啊。多住一天，咱們就得多花一天住院的錢。媽媽，咱們還是回家吧。我好久沒去看爺爺了。”
“今天回家去看爺爺，跟明天回家去看爺爺，又有什麼差彆？隻不過是遲一天而已。再說了，你不是怕你奶奶嗎？既然怕她，以後就少往她家跑。”
“媽媽，我是怕奶奶，可是爺爺很疼我啊。我告訴你哦，爺爺經常偷偷買糖給我吃。”
“是嗎？”
“爺爺給我買過冰棍，給我買過棒棒糖，還給我買過牛奶糖玉米糖。等以後我有錢了，我也要給爺爺買好吃的。”
“那你想給爺爺買什麼？”
“嗯，我好像不知道爺爺喜歡吃什麼。但是我除了可以給爺爺買好吃的，我還能幫爺爺洗衣服呀。唉，我這麼多天不在家裡，爺爺的臭衣服肯定又堆了一堆了。媽媽，咱們回家吧。回去給爺爺洗衣服。”
臭衣服，嗬，好像真的很臭的樣子，但從她稚嫩的語氣中說出，仿佛即使是給爺爺洗臭烘烘的衣服，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小花，醫生都說了，要明天才能出院。”
廖桃顯然是有些無奈，隻好一次次把醫生搬出來。
小花不依不饒的叫道：“媽媽，你為什麼這麼聽醫生的話呀。住在這裡，花的是咱們家裡的錢，不是醫生的錢呀。”
“媽媽之所以那麼聽醫生的話，那是因為媽媽害怕會失去你呀。”
忽然安靜了。
病房裡沒有再傳出小花吵鬨著要出院的聲音。就好像她憑空從病房裡消失了一樣。
過了一會兒，才隱隱約約傳出一陣輕微的抽泣聲。
小花撲在媽媽懷裡，雙手緊緊勾著媽媽的脖子，生怕自己一鬆手，媽媽就沒了。
她顫動著嘴唇，低聲哭道：“媽媽，我聽醫生的話，那你也要聽我的話。”
“什麼？我聽你的話？”廖桃心中是又暖，又覺得好笑。這話聽起來怎麼感覺好像自己才是小孩子，小花反倒是個大人似的。
“對！媽媽，你要聽我的話。”語氣雖然很弱，還帶著哭腔，但是很堅定。
“那你要我聽你什麼話？”
“我不出院了。我明天才出院。但是媽媽，等我出院了，咱們就喊哥哥來家裡吃飯，然後把他的錢還給他。好不好？”
“媽媽是應該聽你的，但是小花，現在家裡馬上就要插田了。家裡的田要請人犁，肥料要買，穀種要買，然後姐姐也快要上大學了。咱們家裡要用錢的地方很多。咱們等過段時間，再還給哥哥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不好，明天就還給哥哥，明天就還給他，明天就還給他。”
程虎聽到這話，不禁皺起眉頭。我也隻不過是幫忙墊付了一下住院費而已，又不是很多錢，為什麼小花這麼急著要把錢還給我？
難道是我借出去的錢會咬人？
“為什麼非要這麼急著還錢？”廖桃不解的問道，“咱們過段時間再還也沒關係啊。”
“不要，不要，不要。”小花緊緊抱著媽媽，仰起腦袋，兩隻眼睛裡布滿了淚水，哽咽道，“媽媽，如果過段時間咱們家裡還欠著債的話，你又會像姐姐剛剛上高中那年那樣，瘋了似的進山裡摘山胡椒。”
“摘山胡椒的時間，正是一年當中最熱的時候，那一年，你中暑了，暈倒在山裡，天黑了還沒有回家，爸爸進山去找你，結果發現你暈倒在山裡。”
“可如果那時候爸爸沒有找到你的話，我就沒有媽媽了。媽媽你總說人欠著債就感覺有大石頭壓在身上一樣不舒服，所以才想著要儘快把錢還清。”
“那麼媽媽，咱們明天就把錢還給哥哥吧，然後，以後都彆進山去摘山胡椒了，我去撿田螺，也可以給姐姐撿夠生活費的。”
“媽媽，你看，一斤田螺三塊錢，隻要我一天撿十斤，就可以有三十塊錢了。媽媽，你再也彆進山摘山胡椒了好嗎？再也彆去了，我怕。”
“就像那天你拿著農藥，說你要去死一樣。我好害怕。媽媽，我以後會努力乾活，努力掙錢，咱們把錢還給哥哥，然後就再也不欠任何人的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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