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1 / 2)

姻緣錯 怡米 14001 字 7個月前

大年初八,尹軒赤著膀子一躍而下,遊入厚厚的冰麵上抓魚。

山上無糧,山匪在河麵上砸出一個個窟窿洞,河中的魚也快殆儘。

許久不見尹軒冒頭,被困在岸邊的季懿行突然心慌。

人在饑餓時下水抓魚,本就危險,何況河水冰寒刺骨。

“尹軒!你上來,我才不想吃魚!”

“尹軒,尹軒!!”

河麵無波無瀾,季懿行徹底慌了,奮力向前探身,掙紮著想要擺脫地釘的桎梏,快要咬碎一口銀牙。

麻繩勒紅了皮膚,他毫無知覺,隻想下水將人撈起,也暫忘了對方是個欽犯。

“尹軒!!”

山腳下回蕩著他的叫喊。

倏然,遠處的窟窿洞裡探出一條高高舉起手臂,手裡抓著一條鰱魚。

尹軒咧著嘴冒出腦袋,光裸的膀子被凍得通紅。

日光照在他濕漉漉的臉龐上,顯得單純無害。

季懿行倒在地上喘著粗氣,大聲嚷道:“誰要吃魚啊!自以為是的臭老頭!”

尹軒抹把臉,嘴角依舊上揚,看起來暢暢爽爽。

當日,季懿行吃上了肉,也是當日,山寨發生很嚴重的內訌,有山匪想要殺掉季懿行三人泄憤。

尹軒擋在季懿行的麵前,身上血淋淋的都是傷,依舊麵色如常,“有老子在,沒人能動你。”

滿嘴的魚肉變得苦澀,季懿行鼻尖發酸,呢喃了句“瘋子”。

**

後半晌,寧雪瀅在數不清次數的試溫後終於放下心來。

“衛湛”徹底退燒了。

主仆二人著手準備針灸事宜。

衛九坐在軟榻上單手支頤,興致缺缺道:“我才退熱,今日就算了吧。”

寧雪瀅勸道:“明日初九,衛九醒來後指不定要如何折騰,夫君還是老實針灸,以免心悸加重。”

看著又尖又細的銀針,衛九呷口茶湯。合計在她心裡,他就是個不讓人省心的禍害唄。

秋荷撚著銀針靠近的一瞬,他險些嗆到,“輕點。”

“奴婢還沒紮呢。”

小胖丫頭不禁在心裡嘀咕,姑爺怎麼變嬌氣了?先前的幾次,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

她癟了癟嘴想笑,卻在對上姑爺嚴肅的目光時,壓平了嘴角。

害怕疼的姑爺,還挺接地氣的。

人都有弱點嘛。

巨闕穴被刺入時,衛九無意識地握住了寧雪瀅的左手。

左手被緊緊攥住,寧雪瀅擰起眉尖,也跟著疼了起來。這人怎忽然害怕針灸了?燒糊塗了?

一副銀針下去,衛九不知“嘶”了多少次,他冷著臉呷茶,很快讓一壺茶水見了底。

這時,綠萼苑來了人,是名管事,看樣子是有急事,“大姑奶請大奶奶過去一趟,說是大奶奶最關心的事情。”

才剛施過針,還未拔下,寧雪瀅略有

沉思,拿起鬥篷披在身上,吩咐秋荷照顧在房中,作勢要隨那人前去。

衛九抬眸,“寧雪瀅,你最關心的不該是我嗎?”

誰拔針都一樣,夫君彆耍小性子了。㈡_[(”

房門一開一翕,人已消失在房中。

被留在房中的秋荷撓撓鼻尖,笑嘻嘻道:“委屈姑爺了。”

衛九示意秋荷去開窗,他要看看那個狠心的女人是如何頭也不回地離開。

大冷的天開窗子,不是找罪受嗎?秋荷心裡不情願,卻還是乖乖推開窗,倏然,一隻狗頭躥上來,嚇得她連連退後。

“阿順!”

阿順搭上兩隻爪,伸長舌頭向裡看。

衛九扶額,又讓秋荷趕快關窗。

驀地,他心口一振,徒然生出不可言說的痛楚,那個“他”即將破心門而出。

“拔針。”

“還沒到時辰呢。”

衛九抿緊唇,兀自拔下所有銀針。

這時,宮裡來了人,請他入宮見駕。

信差剛剛送來密函,以尹軒為首的山匪活捉了三名禁軍,其中包括季懿行。

禁軍被山匪活捉,皇帝大發雷霆,直說是奇恥大辱,拔劍刺穿了季朗坤的官帽。

這會兒,季朗坤正跪在禦前,請求奔赴大同鎮為剿匪出力。

可戶部尚書能去做什麼?

不少老臣相繼入宮為季朗坤求情,皇帝餘怒未消又燃新火,當場吐血。

**

衛九從宮裡出來時,心口劇烈跳動,他加快腳步想要回府,無意瞥見走在斜前方的季朗坤。

風光無限的正二品大員被皇帝當堂挑了官帽,長發披散,頹然狼狽,沒了臉兒也是人之常情。

“季尚書可否借一步說話?”

季朗坤猶豫了下,夾著官帽停下腳步,“賢侄有何指教?”

聽得“賢侄”二字,衛九稍愣,忽然想起雪山救援一事,“令郎一事風波還會再起,伯父若是看得起小侄,不妨聽小侄一句勸,先將宗親中老弱病殘孕者送去遠方安頓,等陛下降罪時,也能保他們不受牢獄之苦。”

季朗坤皺起濃眉,“賢侄是否言重了?犬子雖被山匪抓獲,但絕不會屈服,說不定還能破釜沉舟啊!”

“尹軒狡黠,是不會被令郎反攻的。”

“即便如此,隻要不屈服,陛下應該也不會將怒火波及到整個季氏吧。”

“伯父還請聽小侄一勸,儘快送走羸弱的家人。”

看在前世季朗坤忠於太子沈陌玉又寧死不屈於新太子沈懿行的份兒上,衛九給予了提醒。

言儘於此,如何抉擇在他,也儘是季氏的造化。

微微頷首,衛九提步離開。

**

回到府中,季朗坤猶豫再三,聽從了“衛湛”的建議,當日就送走了一部分家人和宗親,之後獨自坐在冰涼的庭階上,歎息連連。

照理說,季氏不至於被抄家

,但陛下暴躁癲狂,指不定會拿他們泄憤。

“衛湛”所言,並非危言聳聽。

一道人影緩緩靠近,坐在了他的身邊。

聽見動靜,季朗坤扭頭瞧去,內疚道:“你若想走,府中人不會阻攔。為父可以替老三寫一封放妻書,雖有些牽強,但令尊是手握兵權的都指揮使,陛下不會為難你。”

杜絮靜默,沒有回答,遞過一個手爐,陪著他望了會兒月,隨後起身離開。

於當晚拿到放妻書。

在這出大戲裡,是時候退場了。

杜絮笑了笑,沒帶走府中一件寶貝,連嫁妝都儘數留下了,唯獨敲暈扛走了服侍在旁多日的侍女阿枳。

小丫鬟甚合他心意,舍不得留下,即便她是季懿行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

另一邊,來到綠萼苑的寧雪瀅被衛馠拉進書房。

“大嫂坐。”

肖遇慕正坐在桌前的輪椅上,桌上堆放著科舉用書。

已有了三分猜測,寧雪瀅按捺住激動,不自覺絞起掩在衣袖下的手指,“有消息了?”

莫不是這對夫妻為她尋到了薛老子嗣的蹤跡?蛛絲馬跡也好啊。

肖遇慕搖著輪椅來到寧雪瀅麵前,有著寧雪瀅暫時看不透的深沉。

衛馠站在輪椅旁,單手搭在丈夫的肩頭,“大嫂,你要找的人,我們大概找到了。”

大概......

比蛛絲馬跡還要令人心潮澎湃。

寧雪瀅站起身,顫著嗓音道:“算我求你們了,就彆賣關子了,快說吧。”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衛馠褪去平日的傲慢,紅著眼睛拿出那幅臨摹的畫像,指了指二歲幼童穿著的小襖,“遇慕說,他被養父養母帶回家的那日,就是穿的這身衣裳,現在還留存在肖家的衣櫃裡。我已讓人去請公婆過來,還叮囑他們將那套衣裳一並帶來。”

寧雪瀅徹底愣住,半晌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看向仰著臉的肖遇慕。

苦苦尋找的人,近在咫尺。

寧雪瀅忽然情怯,轉過身深深呼吸,待轉過身時,非但沒有冷靜下來,也紅了眼眶。

“妹婿對兩歲的事還有印象嗎?”

鮮少有人能記住兩歲時候的經曆,但確有一些人,會記得某些零碎模糊的畫麵,成為彌足珍貴的記憶。

肖遇慕搖搖頭,遺憾道:“我唯一記得的,是被爹娘帶回肖家那日,京城下了一場大雪。關於生父生母,我毫無印象。”

薛老與兒子也是走失在冬日,寧雪瀅再看肖遇慕,竟真的有種再見故人的錯覺。

在綠萼苑等到深夜,寧雪瀅終於得見了那身兩歲小童的舊衣,與畫像中的一模一樣。

肖氏夫妻在看到畫像後,驚訝得說不出話。

血脈使然,緣在千絲萬縷中。

肖母眼含熱淚,“初遇那日,遇慕就是這副打扮,老身不會記錯的。”

一旁的肖父也跟著點頭,“雖已過去

十八年,但我們老兩口偶爾會回憶那日的場景,早已烙印進腦海。”

寧雪瀅閉閉眼,自知不必再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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