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入口無所謂白日夜晚,柔和的照明設施點亮了整個巨大的城市，但城市再巨大相比起宇宙來說仍然非常渺小，這讓第二入口在黑漆漆的宇宙之中孤零零地立著,仿佛人類文明最後的孤燈。
這樣的氣氛，確實很適合給楊先生打個通訊。
黛玉的手都已經摸上了青銅鏡了。
但手才碰到空間紐呢，黛玉的感應裡，身邊已經多了一個人。
她隻好收拾了心情,抬頭看來人：“奧秘諾夫叔叔這時不去主持戰後會議，來找我做什麼？”
“我們分析了一圈，還是覺得今天這莫名其妙的勝利，最大的可能是你和北靜王的手筆。”來人正是奧秘諾夫,“但我自己個人認為……水溶不像有那個本事的人。所以,我特地來問你，到底做了什麼？”
黛玉皺了皺眉。
她不確定能不能說……如果學院的人不好直接插手戰局的話。
見黛玉沒有回答，奧秘諾夫想了想,猜測著黛玉沒有開口的原因，殷切道：“黛玉，如果這是什麼神秘學手段,你就當我什麼都沒問過，但如果是我們普通人可以掌握的手段……這對軍部很重要。”
——神秘學再好使,那也是千萬百萬人之中幾乎隻能靠基因突變才能得到的一二天才，即便真的能出現一個兩個神秘學強者,蘇明彰那樣的不也是孤掌難鳴？真正能讓人類武裝力量強悍起來的，還得是可以量產並且可以控製的軍部。
“我不知道那對你來說到底是什麼程度的技法，或者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奧秘諾夫沉聲道，“但我厚著臉皮請求你，不管那個技巧再重要,也沒有因為沒有這個技巧，因此而死的將軍士官們的命重要。”
黛玉苦笑。
她父母就是戰場亡魂，固然不是一個戰場，但她如何不清楚性命之珍貴？
但這個辦法……
你要說是她完全原創呢，還真不是，這個操作來自於她和楊先生合作獵殺的那幾十隻星獸，但話說回來，她和楊先生那種程度的配合當然是必須精通神秘學才行，但今日在戰場上，當黛玉幫助越來越多的機甲小隊更精準的配合時，她才漸漸意識到她這個角色好像不一定需要神秘學力量才能完成——隻要在精神力的掌控上足夠精細就可以，這當然需要一定程度的老天爺賞飯吃，但確實沒有到學院成員這種程度的幸運max。
如果隻是這種程度的精神力使用技巧的話……楊先生應該是不介意自己說出去的吧？
沒準，他就是在通過自己，悄悄給人類傳遞一點東西呢？
想到這裡，黛玉勉強放下了思想包袱，輕聲道：“這不是我自己憑空就想到的辦法，奧叔叔也不必問是誰教我的。原理嘛……您應該看出來了，我出手之前和出手之後，對於機甲小隊而言最大的變化就是配合默契了起來。”
“對。”奧秘諾夫當然知道一旦踏入神秘學，是人是鬼都一身秘密這一基本定律，並不打聽到底是誰原創，隻注重療效，“是那種好幾十年沒有換隊友的配合都不一定能訓練出來的默契。以我的精神感知來看，好像他們之間多了一道能隨時傳遞消息的橋梁。”
“那道橋梁就是我的精神力。”黛玉笑了笑，“或許可以將之稱為……精神力同調。”
“精神力同調？”奧秘諾夫一皺眉——如果這個辦法不能在軍部推廣，那還了解個什麼勁兒，所以他隻關心，“學起來難不難，學習條件高不高？”
“還好。”黛玉笑了笑，“但也是需要一點天賦的，您看著挑一些有天賦的機甲師來學吧。”
奧秘諾夫正疑惑於要挑哪個方麵天賦的機甲師來學，黛玉就手腕一翻，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一枚葉片。
她將葉片遞給了奧秘諾夫。
奧秘諾夫滿臉疑惑，接過了葉片，原本還想問點什麼，但那一瞬間葉片就化成了信息流，直直竄入了他眉心——黛玉邁入神秘學日久，又在楊先生的護法之下感悟過了那不知是何人所書的《道德經》，到得如今，她也有了將知識灌注在外物上，直接把知識灌輸到彆人腦中的能力了。
但黛玉在神秘學上不算強大，能灌注的信息其實非常有限，並沒有那種把人活活灌死的本事，以奧秘諾夫的精神力之強大，不過眩暈片刻就知道了全部的辦法。
他眸中頓時爆發出狂喜之色。
真的很簡單！以他自己那沒能邁入神秘學而隻是精神力強大的存在研究上兩天就能鬨明白原理的簡單——說白了，就是給每一個機甲小隊建立一個“中樞”，讓機甲師們的信息能通過“中樞”及時處理，甚至“中樞”還能給末端的機甲師們發布命令，指揮整個機甲小隊的動作，而這個過程幾乎沒有耗時，因為都是“腦電波—腦電波”的鏈接。
在戰場上信息的傳遞其實非常必要，但問題就是無論是張嘴說話還是靠發信號交流都很耗時間耗精力，在戰場上你自己暴露了短板，接下來自然險象橫生，十成的戰鬥力隻能發揮五六成。
但如果黛玉提供的這個辦法可行，交流就不是一個問題了——相比說話或者發信號或者特定手勢，腦電波交流的效率與默契度還用說？
“不隻是溝通效率的問題。”黛玉輕聲道，“還有精神力防護的問題——以精神力形成護罩來避免精神攻擊其實不是什麼太難的操作，能學會以自己的精神力為中樞來傳達信息的機甲師必然也能學會精神力護罩，這樣的話由他就可以既做信息中樞，也防禦精神攻擊，更進一步提高機甲小隊的戰鬥力。”
“對！”奧秘諾夫現在思路隻有那麼廣了，“以後專門培養這樣的‘中樞’，他們還可以專門學習星獸的相關知識，行動力和具體弱點，直接作為小隊‘指揮’的存在，如果還有精神力更加強大的——就像你這樣的，也不用辛苦去聯絡每一個機甲師，你聯係那個‘指揮’就可以了，需要聯係的精神力直接減少一個數量級，這樣一來，隻要精神力足夠強大……”
奧秘諾夫深深吸了一口氣：“統帥的指令能如同指揮自己的手指一般，沒有絲毫遲延也沒有任何誤判地傳達到位，那該是一支擁有怎樣戰鬥力的軍隊？”
“這就是軍部的事情了。”黛玉甜甜地笑，“如果真的可行，軍校從此擴招指揮係，不隻是教育傳統的指揮，同時也教這種新發現的辦法，往那個如臂指使的方向發展也無不可啊。”
“對對對！如臂指使！就是這個詞！”奧秘諾夫興衝衝地一拍手，重重地握過了黛玉的手，“軍部會永遠記住林小姐的貢獻，現在我接著去和軍官們開會，先走了！”
風風火火地走下了城牆。
黛玉含笑看著奧秘諾夫的身影遠去，半晌，她也回了住處休息，等待狼群休整之後的大戰。
但這次黛玉沒有再上城頭——她一早便收到了奧秘諾夫的消息，說短時間之內是沒辦法培養出一大批可以做小隊指揮的機甲師的，如果她仍有餘力的話，希望她能暗中出手來做那個信息中樞，她當然欣然應允，奧秘諾夫便又說城牆上亂糟糟的，她要不乾脆就在一處清靜的靜室來操控，就讓她的機甲守在外麵，如果星獸真出現了那種傳說有智慧的存在，她再上機甲趕到也來得及。
這對黛玉來說不算什麼太大的負擔，她自然應允。
昨日果然隻是第一批的試探。
今日火力覆蓋的時間是昨天的三倍，但一番轟擊之後還存活的星獸達萬數，人類這邊不得不派出更多的機甲前往應戰，以黛玉的精神力都隻能勉強覆蓋其中的三分之二，今日的死傷自然比昨日還要誇張，且……據黛玉觀察，星獸大多各自為戰，那些在火力覆蓋中存活下來的星獸，95％以上死了就是死了，但剩下的那5%則是人類這邊都已經必殺地攻了過去，但卻總有星獸突然爆發同族之情出手相救，那眼看著就要斃命的星獸逃得性命下來，就……就頭也不回地往宇宙深處去了？
一開始，黛玉還一頭霧水。
但指揮著指揮著，當人的腦子原地化身超級計算機，都不思考末梢的機甲師們都在想什麼，隻在機械給他想傳達信息的對象轉達信息，處理各類數據處理到麻木，且偶爾有一兩隻逃得性命的星獸眸中閃過智慧的光芒時，黛玉終於明白這是在做什麼了。
生死之際，也是突破之際。
死了的星獸不足以可惜，但在生死之際在衝擊之下生了靈智，那就成為了有智慧星獸認可的族人，如無意外，那些突然就有了集體主義意識來救同伴的星獸……多半是那傳說中的“有智慧的星獸”驅使，來救在他們看來真正有價值的族人。
這些宇宙生物真的在拿人類當磨刀石！
靜室裡，黛玉忍不住雙手握拳，殺心頓起。
智慧的星獸有多囂張，就代表人類的地位到底有多卑微，她恨恨閉上眼睛，一時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可想，隻能努力通過自己散出去的精神力去尋找那可能的有智慧的星獸在什麼地方——揪出來，北靜王還沒出手呢，讓他攔下來，隻要沒有操控，她就有把握讓各機甲小隊一個個解決掉那些前一秒剛剛殺了人類的機甲師，後一秒就覺醒了智慧，拍拍屁股就要離開戰場的星獸。
然而未等黛玉真找到潛藏的星獸，她的光腦陡然一震，之後就是一陣仿佛報了火警的瘋狂鈴聲。
我在前線指揮著上萬機甲師你這分鐘要給我發消息？多重要的消息啊？
以黛玉的涵養這一分鐘都有暴躁了，但這種火警音確實是學院最高等級的消息，說嚴重一點，以黛玉A的評級，她的光腦能響這種聲音，得是哪個入口要頂不住了人類要完犢子了的級彆。
她也隻能勉強按捺了內心的暴躁，在儘可能不影響自己勾連的機甲師的精神力的同時，努力分神來處理一下這十萬火急的消息，但當她完成“解鎖光腦——輸入學院密碼——登入特殊賬號——經曆安全檢查——看到緊急消息”這一整個流程的時候，前線，機甲師們，好像停手了？
黛玉愣了一下，趕緊看向自己麵前那投屏出來的戰況。
——星獸群最上麵，出現一隻渾身籠罩在精神力亂流裡，看不清楚是什麼形狀，但有強大的精神力擴散出來，籠罩在每一隻星獸身上的恐怖boss。
boss的威壓讓下麵的小星獸們連爪子都不敢動一動。
而機甲師們也沒見過這個陣仗呀，雖然非常想趁敵人發呆趕緊一陣攻擊，但考慮到……對方的boss都在這兒，你這會兒一動不是找死麼，於是隻能按兵不動，星獸和人類之間分外……史無前例地尷尬對視。
而boss雖然渾身籠在精神力裡，看不太清楚本身是個什麼造型，但大概能有個朦朧的影像，能看出它在查看某種東西。
這讓黛玉一下子就想到了剛才那火警報警音。
她也低頭，看向那條消息。
就……
很醒目的，大寫加粗勒紅還帶一點顫抖的四個字和六個感歎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