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學校離商業區很近,不待夏茯細想,汽車就到達了目的地。

佇立在她麵前的建築熟悉又陌生。

S市多得是這種紅牆黑窗,散發出曆史風情的老房子,夏日時分屋簷下粉薔如瀑,透露出絢爛生機,過往遊客多喜歡在外麵拍照,夏茯也在打工時路過它數次。

但這房子對著馬路的一側總是門窗緊閉,夏茯一直以為它是S市文物保護的一部分,並不對普通民眾開放。直到今天,她才知道這是會員製的私人餐廳,在幽深的青石小巷內有一扇漂亮的小門,將人迎入裝飾得好似外國花園的前廳。

進入彆墅大門後,又是另一個世界。

紅棕色的木地板鋥光發亮,鵝黃色的牆紙上掛著油畫,絲絨質地的厚窗簾上花紋複雜。夏茯跟著西裝筆挺的服務生穿過長廊,差點以為自己穿越了時空,馬上要換上旗袍去宴席廳跳舞。

雖然端上來的菜式平素從未見過,但味道卻好得要命。瓦藍的湯盆飄著魚糜捏成的蓮蓬,口感十分軟滑鮮美,點綴其中的蓮子是豌豆做的,嚼起來又粉又糯。

為了照顧夏茯脆弱的胃部,方景澄還點了粥。明明看起來是平平無奇的白粥,吃進去才發現裡頭加了豆漿、山藥、百合之類的東西,香醇之餘帶著植物特有的清甜,上菜的時候,人家跟她特地介紹過是總統夫人愛吃的甜食。

每道菜都有它獨特的典故,以及特殊工藝。

就連華而不實的雕花豆腐都帶著杏仁淡淡的清香,好像會在舌尖融化滑進胃裡。

這個也好吃、那個也好吃,嗚嗚嗚……

饑腸轆轆的胃部得到了溫柔的撫慰,夏茯狼狽地吞咽著,覺得自己像是溜進禦膳房的小老鼠,“死而無憾”的眼淚馬上要溢出眼眶。

不同於幸福得差點升天的夏茯,方景澄始終表現得很斯文。

他手邊的筷子隻示意性動過一兩次,大多時候,他隻是撐著臉頰坐在一邊,垂眸專注地望著夏茯發呆。

“還合口味麼?”青年發問時,湖藍色的眼裡不是男人看向女人的柔情似水,反倒像公園裡喂鴿子的小孩那樣天真。

但夏茯隻能用貧瘠的“好吃”、“好好吃”來回複。她試圖表達感受,為此窮儘想象力:“像奶油,在舌頭上融化了。”

“吃進去胃裡暖洋洋的,好像在曬太陽。”

這讓夏茯覺得窘迫。

獨自享樂是不被允許的事情。

他們家裡規矩很多,吃飯要等到爸爸上桌,第一筷子必然是弟弟先上。

越是快樂越是羞愧,夏茯忍不住觀察方景澄臉色,問他:“你不吃麼?”

“嗯?”

青年維持著將把臉埋在手掌的姿勢。他湛藍的眼睛因笑意彎成月牙,絲毫沒有因她孩子般的表述感到厭煩:

“我吃過晚飯了,現在不是很餓。再加上要健身,所以不會吃很多。”

在他看來,夏茯的長相雖算不上美人,但眼睛卻很漂亮,眼角像貓一樣微微上揚,瞳仁則漆黑像瑩潤的黑曜石,思索時眸光盈盈晃動。

尤其是吃到喜歡的菜時那個表情,她淚光閃閃簡直要哭出來了。

……真有意思、他一不留神就盯住她不放。

不過被人盯著吃飯的確會覺得很尷尬。

想到這點,方景澄默默垂下眼眸。“真好,看你吃得滿意,我也有點餓了。”他重新拿起筷子,裝作要往碗內加菜,空出的另一隻手卻指了下夏茯身側的椅子,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小心點,包要滑下來了。”

夏茯下車的時候把背包也帶了出來。

裡麵似乎裝了很重要的東西,她哪怕吃飯都要把它貼身放在身邊。

現在聽到提醒,更是一個激靈把包扯到腿上。

方景澄剛好完成了假動作。

他一口沒吃,重新放回了筷子,然後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發問道:

“裡麵裝了什麼?是筆記本電腦麼?好像比常用的重一些。”

夏茯的背包比方景澄想象的要重,裡麵的東西方方正正,把包體撐出四個尖角,他猜測那應該是筆記本電腦。

“是的。”

夏茯小心地擺正書包,補充道:“暑假有場數學建模大賽,現在還是宣傳報名階段,獎金很多,我想試著參加一下,所以特地為了跑程序買了遊戲本。”

“它很重吧?對不起、讓你拎了這麼久。”

她抬起眼睛飛快地看了方景澄一眼,臉上愧疚不安。

包是夏茯全身上下最貴的東西。

它本身是個名牌,是弟弟夏常青買衝鋒衣附送的登山包。作為戶外用品,防水又輕便。

裡頭的“機械怪獸”更是價值夏茯一年學費,重達五斤,運行代碼時風扇會發出“轟隆隆”的咆哮聲,頃刻間把夏茯想要的結果以最快速度帶到她麵前。

它深受夏茯喜愛,是她未來求學生涯中最重要的夥伴。

而她讓方景澄拎了一路,還包含上下樓。

“這點重量還好了。”

方景澄隨性地擺擺手,並沒有把這個小麻煩放在心上。

“不過,數模競賽啊……”,他重複這個詞語,俊美的臉上顯露出比失戀還要傷感的神色:

“那個比賽好像含金量挺好的來著。這幾年不是有“導師製培養計劃”麼?大二開始,每個班前幾名可以給博導提交申請,提前進入實驗室學習。要是得到金獎大概能選個副院長吧。我家也在催我來著,好麻煩……”

明明看起來像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但在學校培養計劃上,他知道的東西卻遠超勤勤懇懇的夏茯。

因為他是英才班的學生麼?

夏茯終於抬起了盯住地麵不放的腦袋。她望向方景澄,臉上滿是詫異:“你也要參加數模大賽麼?”

一直回避他眼神的姑娘總算有了回應,方景澄立刻來了興致。他回以燦爛的笑容,反問道:“為什麼不呢?”

“你很好看……我以為你是藝術生。”

方景澄望著那雙清亮的眼睛,特地拖長語調:“誒?哪種藝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