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兩塊肉乾後,晏無憂感覺味道還不錯,很自然的遞給一旁的鬱川,見他咬住了這才鬆手:“味道怎麼樣?”
這種肉乾,鬱川早都吃膩了,打心底裡沒覺得有什麼區彆,直到他聽晏無憂說這是他烤的以後…
“之前那一包我已經吃完了,主要是你那幾l天又那麼忙,我也不好跟你講,所以就自己學著弄了一點…怎麼樣?”
晏無憂滿臉期待,挑挑揀揀的誇耀自己,有多麼的聰慧,一學就會,實際上卻省略了他失敗了多少次,成功的隻有這麼一點的前提。
鬱川對晏無憂的了解也知道肯定沒那麼順利,但那又如何?
他又仔細回味了一下,好像是挺好吃的,他似乎還在肉乾上裹了一層什麼,有點甜:“不錯,味道很好。”
晏無憂:“是吧,我也覺得我很有天賦,學什麼都快!”
鬱川眼裡是
柔和的笑意:“是,我也這麼覺得。”
他永遠精力旺盛,永遠生動鮮明,如一團熾熱的火焰,明明這樣的人和自己是一個極端,明明他和自己完全不同,但為什麼就是會被他吸引住眼光?
鬱川始終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乾脆不想了,左右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他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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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無憂在邊塞又過了兩三月的樣子,生活愈發如魚得水起來。彆說有沒有瘦多少,他連皮膚都沒有黑過。
畢竟每天早中晚,一有空鬱川便給露出來的皮膚塗些粉一樣的東西,塗上之後就會非常涼爽?
不知不覺已是年末,晏無憂這才收到了京中來信,一共有三份,一份是爹爹寫的,兩份是姐姐們寫的。
信中簡述了一些兩三月裡發生的事情,其實總結起來就一句話,陛下薨了,曾經最不起眼的五皇子繼位了。
家中應該還好,晏無憂看他們都沒怎麼提及他們那邊如何,反而大篇幅大篇幅的詢問晏無憂…
他們最後還是收到了那份被攔下的信,知道了晏無憂那樣辛苦的和新兵比試,比起他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他們更關心他有沒有受傷。
尤其是他爹,更在心中直接說,他並不盼望他能有多麼了不得的建樹,隻希望他高高興興平平安安的。
大姐可能是誤會了他,在信裡勸慰家中的事宜不必由他操心。讓他自己在外一定保重自己雲雲。
隻有他二姐,在關心了他一通後,特意隱晦的問他和那將軍如何了。
晏無憂剛看到這裡,鬱川進來了,本來這也沒什麼,以前的家書他也都會拿給鬱川看一看,這次他有些不願了。
鬱川也不是那種過分糾結的人,見他如此緊張,也就自覺退出了。留下晏無憂一個人在賬內繼續看二姐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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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無憂很快看完了,不同於大姐和爹總以家長的角度,二姐其實更明白他並沒有怎麼受苦,說很羨慕他在信裡提到的那些生活。
晏無憂剛寄出的第一封信還能看出他不怎麼適應,總一遍遍的說邊塞的食物如何如何,京都的食物如何如何,後麵慢慢的,信裡開始很少出現京都了。
後來的信裡他開始寫第一次見到滿天的黃沙時的心情如何,見識到會“唱歌”的沙子,感受無人之境的蒼茫遼闊!
講他第一次騎駱駝時又發生了哪些事,講他第一次躺在在綿延的草原上歇息,頭頂的白雲觸手可及,遠處是成群的牛羊,閉上眼睛就能聽到風吹草動的沙沙聲,他說他從未如此平靜過…
第一次參加篝火晚會,第一次認真的看日升日落,親眼看到金黃色的太陽照在整山峰,整座山都像金子做的。
晏無憂如何學習一門新的語言,從一開始什麼都不懂,到慢慢能聽懂一些簡單的詞彙,再到能夠說一些。
晏無憂在信裡說了很多很多的,說他如何在和一隊士兵外出時偶遇一場陣雨,如何在一片澄澈的湖麵遊水。
要知道晏無
憂以前很怕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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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經曆,爹看到了隻會心疼他吃了那麼苦,大姐或許明白一點,但她還是會以一個家長的身份對他擔憂著。
隻有二姐卻真實的感受到了他的喜悅,於是在信的最後說,緣之一字真是奇妙,當初陛下陰差陽錯的一場賜婚,令她稀裡糊塗逃婚,也令剩在家中的晏無憂替了嫁。
當時的幾l人或許並不會知道,那場婚事讓她看清了心上人,卻也讓晏無憂走向了另外一個人,想來……真是不可思議,就像一切都早有注定…
晏無憂翻到最後又看到二姐提到的鬱川,略帶打趣問他和那位將軍相處得怎麼樣?還問他那位朋友的朋友的臉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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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來二姐知道他問的那個人是鬱川了,不過這也很正常,畢竟是一起長大的手足,說謊是瞞不過對方的。
晏無憂放下信封,開始另外拿了一張紙,沾了一點墨水就開始回信,嗯…他和鬱川相處得怎麼樣?
還好啊,感情這種東西嘛,本來就是處出來的。他們天天呆在一起,還睡同一張床上,感情一天比一天好。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的親吻之後,似乎是捅破了那層無形的窗戶紙,半夜降溫時兩人迷迷糊糊中也會互相抱緊。
他和鬱川的擁抱變得很自然,自然到晏無憂醒來後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就是…還有一件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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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前幾l天吧,塞外這邊爆發了晏無憂來到這裡以後最激烈的一次衝突,死傷慘重。
那是晏無憂第一次看到鬱川受傷,他格外害怕,害怕到當時都已經開始祈求他能想到的所有虛無縹緲的神了。
在看到鬱川讓其他受傷的士兵先撤退,他自己留下斷後時,晏無憂沒由來的心裡冒出來一個自私的想法,他想為什麼必須是鬱川斷後,不能讓底下的那些士兵們去攔嗎?
這話他沒說出口,但跟著他一道,被鬱川吩咐保護他的校尉卻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
校尉當時熟練為自己包紮傷口,用一種感慨的語氣和晏無憂說,這就是鬱將軍啊,他如果那時真自己逃了,丟下他們不管,又或者指揮士兵們斷後,那麼他就不會被邊塞的將士們和百姓們如此擁護愛戴了。
晏無憂當時立刻沉默了。
他也終於反應過來將軍不僅僅是一個好聽的頭銜,更多的還是沉重的責任。
所幸鬱川最後還是回來了,就是手臂被毒箭擦傷了。那會子軍醫在營帳裡為鬱川療傷,而晏無憂就在外麵焦急的走來走去。
他清楚聽到燒紅的鐵在皮膚上滋啦啦的聲音,硬是沒聽到鬱川的。他以為他是不是疼昏迷了,因此在軍醫一離開,才很著急的進去看。
這才發現鬱川依舊是清醒的,隻是麵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無憂,我不是答應你,不會死在你前麵嗎?好了,彆哭了。”
嗯,然後就是在那場戰事後的第三天夜裡吧,那天外麵下了小雨,然後晏無憂和鬱川…做
了更親.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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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晏無憂捂住自己滾燙的臉頰,連露出來的耳朵尖都是紅的,突然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彆說寫,他連回憶都不好意思。
當時他清楚看到鬱川身上斑駁的各處傷痕,那會子他還綁著繃帶,有一些比較嚴重的地方還在滲血,但他居然笑著對晏無憂說:“你不用這麼小心…”
鬱川臉上的藥已經用到第二階段的後期,麵上那些壞死的皮膚已經蛻皮了,新長出來的肉沒有以前那麼糟,摸起來光滑了許多。
不過那怕這樣,晏無憂還是更喜歡吻他燒傷的那半張臉,還會小心觸碰紗布上暈染開的血跡,然後……
現在想想真是太過分了,外頭還有人呢,他們居然…居然…
晏無憂越想麵上越燙,關於這些事,他當然不可能在信裡寫這麼詳細,隻是含含糊糊一筆帶過,哪怕這些,用的都是隻有他和二姐才知道的暗語…
其實譯過來就短短的幾l個字
——“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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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晏無憂已經能夠無比熟練的在篝火旁自己給自己烤肉,等吃得肚子圓鼓鼓的,這才起身去賬內找鬱川,自然的躺進暖呼呼的被窩。
那會子鬱川還在看什麼書?
晏無憂湊過去看了幾l眼,不知道鬱川是怎麼看下去的,也不知道那些東西有什麼好看的,反正他自己隻感覺那些小方塊字是越看眼皮越重,最後都有些困了。
迷迷糊糊中他還夢見了自己剛到邊塞那幾l天,那會子他們剛贏了一次小衝突,幾l個士兵在一起慶祝。
彼時的晏無憂驟然想起以前在京中聽到的那些傳聞,然後立刻問了鬱川,傳聞到底是真是假。
那會子鬱川聽了也愣了一下:“喝什麼人血的,哪裡聽的胡話,不過……”
晏無憂:“不過什麼?”
鬱川沉著道,“不過如果是打了一次大勝仗,為了鼓舞士氣,確實會有一個儀式…”
晏無憂更好奇了:“什麼儀式?”
鬱川:“嗯…割下一枚敵軍首領的頭顱掛起來示眾,放一碗血。”
晏無憂:“那不還是喝人血!”
鬱川開口:“這不一樣。”
那時的晏無憂還沒見過一個人頭顱掉了什麼樣,也不知道一個人可以出多少血,更不知道戰場上是何等血腥。
而後來的他已經可以熟練的在滿是斷肢殘骸的現場裡熟練的分辨出自己人,然後去給人家包紮。
——真是難以置信啊。
*
晏無憂醒了,但沒睜眼,他感受到身邊一陣溫熱傳來,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鬱川摟住了他,一抬手便熄了燈,無比自然的擁著他:“無憂,睡吧。”
晏無憂閉著眼睛翻了一個身,跟著回摟住了鬱川,兩人間幾l乎毫無縫隙,好像…邊塞的冬天也沒有那麼冷嘛。
“鬱川。”
晏無
憂閉著眼睛叫了一聲,
“嗯。”
鬱川立即回應了。
“那個…我前幾l天和你說的那個事,你現在考慮得怎麼樣了,你就讓我拜你為師吧,好不好?”
鬱川知道晏無憂這是一時興起,大抵聽其他人誇了自己幾l句,又或者見到了一些,就他想學吧。無憂能輕而易舉的提起,他卻不能輕而易舉的答應,他知道無憂的性子,他一定會……
“無憂,練武很辛苦的。”
晏無憂那會子一時上頭,哪裡還聽得懂這些,他不懂什麼辛不辛苦,反正他就是想學一下試試。
見鬱川沒答應,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一會兒,心下立刻有了主意。
他實在太懂怎麼讓鬱川鬆口了,他輕輕在他胸口蹭啊蹭啊,一邊央求著。他以前這麼央求過皇伯父,這麼央求過他爹,也這麼央求過他的姐姐們…
這一招百試百靈!
果然,被晏無憂這麼一蹭,鬱川心軟得一塌糊塗,招架不住,真的招架不住,他無奈歎了口氣:“那先試試吧。”
晏無憂見自己的目的答應了,終於滿意:“那便年後吧,等年後你再教我!最近天氣太冷了,我不想動,等稍微暖和一點你再教我好不好?”
鬱川:“好,聽你的。”
*
又過了一會子。
“早點睡覺…”鬱川把懷裡的亂動導致冷氣進被子裡的小世子抱得更緊了些,“後天烏關的拜火祭就要開始了,你不是很期待嗎?我到時和你一起。”
晏無憂睡意朦朧的恩了一聲。
他記得似乎明天還有個什麼祈福儀式,對於這邊的百姓來說,非常看重那次儀式。人們會互相給意中人贈送一樣什麼東西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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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困了,晏無憂漸漸沒了意識。
因此他也並沒有看到在他呼吸平緩後,一旁已經睡下的鬱川突然睜眼,整個人呆呆的看著天花板,半晌又伸手小心翼的的觸碰他的臉頰…
鬱川的動作是那樣輕柔,目光是那樣柔情,他低下頭輕輕吻在晏無憂的額頭上。
真好,這不是夢。
真好,那邊那個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