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一覺醒來就看到這貨?真倒黴,雪萊一聲不吭的繼續又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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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醒來時,外頭已經黑了。
雪萊嘗試著控製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嗯,慢慢坐起來了,身體的控製權回來了,看來那個“寄生蟲”已經睡著了?
來不及喜悅,雪萊飛速的起來登陸星網,從黑名單裡把某個賬號拉出來,也看到了阿瑞斯的回複。
[阿瑞斯:怎麼回事?雪萊?]
[阿瑞斯:你發生了什麼,前幾天在直播會場的是你嗎,你怎麼了?]
[阿瑞斯:我正在路上。]
[阿瑞斯:位置.]
[阿瑞斯:我到了,我看到你了,那不是雪萊,你怎麼了?]
看著對方發送的位置,以及發送時間,雪萊的臉扭曲了一瞬。他就知道他看到消息一定會第一時間過來,他看到了白天的雪萊!
所以他現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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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剛冒出來,雪萊就知道了答案,因為自己的腰間驟然多了一雙手,那雙手臂把他牢牢的箍住。
雪萊能清晰感受到雌蟲的體溫,他狂烈跳動的心,他急促的呼吸,還有他沙啞的聲音:“雪萊,你真的是雪萊。”
他收到消息後果然趕來的很急,估計連澡都沒洗,一股濃烈的機油味:“我的時間很有限,你仔細聽。”
阿瑞斯的個子很高,露出來的手臂上有著斑駁縱橫的傷口,他長得很凶,任誰一看都知道是個不好惹的主。
但那會子在雪萊麵前又很乖,就像一隻溫順的大狗,他把下巴放在雪萊的肩膀處,閉著眼睛感受著他的氣味。
“嗯,我一定好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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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萊以最簡潔的口氣概括了自己現在的處境,自己身體被一個莫
名其妙的“寄生蟲”占領了,自己卻隻有等對方睡著了才能出來透透氣…
還有比這個更悲催的嗎?
阿瑞斯當然也能理解雪萊,他甚至比雪萊更氣憤,一點沒猶豫:“那我把他殺了。”
雪萊一如好多年前那樣坐在阿瑞斯的大腿上,腦袋靠在他的胸口,聽到這句話,抬頭翻了一個白眼:
“那我也會死。”
阿瑞斯顯然並不想讓雪萊死,他皺著眉:“那…那怎麼辦?”
他緊緊抱著雪萊:“我不想讓雪萊死,但我又很討厭白天的那個,我當時差一點就想上去動手了,但我想到了雪萊說的話,就一直等到了晚上…”
阿瑞斯是個腦子不太好使的,這麼些年,飛影兵團要是全部都聽他的指揮,早八百年就被帝國排出去的精銳部隊給抓獲剿滅了。
還能活到今天這麼逍遙?
這麼多年他們之所以能滑得像泥鰍一樣,怎麼抓都抓不住,當然是因為雪萊一直在給他們通風報信啊。
作為高階雄蟲,作為安塞爾家族的貴族,他的星網權限是最高的,他當然可以訪問到很多普通民眾訪問不到的東西。
隻要他願意,他能知道太多,提前通風報信也就是舉手之勞的事兒。
“好了,彆動不動就殺殺殺的。”雪萊深吸了一口氣,“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法子,不過需要你的配合。”
“什麼?”。阿瑞斯的眼睛登的亮了,他幾乎沒有一點猶豫的拍了拍胸口,“沒事,你說!”
阿瑞斯是這個世界上最聽雪萊話的雌蟲,沒有之一。
“你先安靜會兒,讓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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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萊能看到那個“寄生蟲”的記憶和心聲,知道他的真實名字叫沈淵,當然也知道他真正來自哪裡。
因為文化和認知差異,其實雪萊對他的記憶並不完全能夠看懂,就隻知道他似乎來自一個奇怪的地方。
看起來非常落後,很像他以前在曆史課上看到的遠古時期,大部分的居民出行還隻能乘坐由動物拉的車廂?
但又不太一樣,他們和那些本地居民有不一樣的,他們又能靠自己飛?雪萊也能飛,但他有翅膀啊,他們都沒有翅膀,看著長條形的什麼東西就能飛了。
很奇怪,雪萊看不懂。但他能感覺到,那個沈淵在當地的身份比較尊貴,有一些叫他“仙師”的,還有幾位叫他“小師弟”的?
沈淵在自己的世界那邊也就如同在這邊一模一樣,靠著那副“溫和”“善良”“脆弱”的模樣在門派備受優待。
隻是似乎後來他的偽裝被誰識破了,然後待遇急轉直下。
再後來還有一段他看不懂了,他原來的那些所謂的同門師兄,似乎是傷害了他,拿走了他的什麼內丹?
記憶中的很多對話,雪萊都聽不太懂,也就算能聽懂,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不知道沈淵最後通過什麼方式完成了某種儀式,起初似乎想找死掉的屍首來進行“借
屍還陽”?
但不知怎麼出了岔子,他居然…到了雪萊這具還沒死亡的身體上,還和雪萊開始爭搶起來身體的控製權。
他並不認為自己是偷占了雪萊的身體,隻覺得這具身體是靠自己得到的,覺得雪萊能被他占據,說明他身上本來就有死氣縈繞…
“反正你早晚都是要死的,還不如把這具身體讓給我,起碼我還能讓你的家人,哦不,你的家蟲們喜歡上你。讓你真的能有朋友,而不是隻能可憐的幻想一些不存在的玩伴…”
這是那個“寄生蟲”對雪萊說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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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係統提出讓雪萊找到他的。心理薄弱點時,雪萊想到的第一個畫麵就是那個沈最後死亡的時候…
當時沈淵難過的並不是那些對他很好的掌門,師叔師兄一夕之間對他失望了,而是他的偽裝居然沒用了?
所以雪萊覺得這裡或許是一個突破口,但這些分析就沒有必要說給阿瑞斯聽了,雪萊隻給他下達了命令。
“我給你製造機會,你趁機把他拐走,扔到荒星去!”
說到這裡,雪萊不免想到了一些自己以前在荒星生活的片段。
他露出一個有些大大的笑容,“不行啊,不行啊,不能隻讓我吃這份苦,他既然這麼想要我的身體,必須也得嘗試一下才行!”
“你說是不是,阿瑞斯?”
*
荒星並不隻單指某一個星球,它是一個代稱,除了主星和下屬附屬星球,以及那些發展落後的星球外,剩下的那些環境惡劣,不適合居住,還沒有被開發的星球都被稱之為荒星。
在無數個荒星中有一顆最不適合居住的荒星就是雪萊當時流落的那顆,代號為——N77。
N77的白天是高溫地獄,夜晚是極寒地獄,一整天時不時還有各種風沙,連下的雨都是接近於硫酸的廢水。
能在這種地方生存下來的動植物可想而知又多麼旺盛的生命力,植物都是有毒的帶刺的,整個星球都遍布著一種極耐高溫耐寒的小體型沙蟻…
雖然追根溯源,這些蟲可能都還是雪萊的老祖宗。但還是不一樣的,雖然都是蟲,但進化方向不一樣,沙蟻並沒有進化出思維,它們依靠本能行動。
白天太熱的時候那些蟲會躲起來,隻有在夜晚出來覓食,當然它們的身上都是有毒的…
阿瑞斯說的沒說,他的確是把雪萊當垃圾一樣撿了回去。
他撿到雪萊時,都沒有認出來雪萊是一隻珍貴的小雄蟲。畢竟那會子雪萊身上的皮膚已經被腐蝕得差不多了,尤其是臉,被灼熱的高溫曬傷蛻皮,又被腐蝕,已經看不出本來麵目了。
他的腿被有毒的沙蟻咬了,或許不是咬,皮膚已經被吃了一部分了,阿瑞斯幾乎以為他已經死了…
事實上也差不多,
雪萊的確就要死了。
也因為他身上太多太多傷了,阿瑞斯才會把身上的防護外套脫下來把他周身裹得嚴嚴實實,避免他
再次受到二次傷害。
當時飛影團的老團長會答應留下他,也是因為覺得他太可憐了。老團長極為精通藥劑,花了很久時間才終於把雪萊身上的坑坑窪窪的傷全部治好。
身上的傷治好了,可心裡的傷是治不好的。從那地方出來後,雪萊的性格怎麼可能和小時候一樣溫和善良呢?
雪萊的性格就這樣從小時候的乖乖崽變成後來的極端瘋子,經常暴怒,遇到一點點小事就崩潰,大喊大叫。
他無法忍受生活中出現的一點點不順心,哪怕隻是一個微小的細節都會讓他立刻開始犯病…
最終被醫生診斷出患有很嚴重很嚴重的躁狂症,可能還伴隨著焦慮症或者隱藏的精神分裂等症狀。
兩位雙親起初對他懷有愧疚,慢慢的開始厭煩他,反正他們也沒有親自孵化過雪萊,對他的感情也沒有那麼深。
所以才會對雪萊說:“你太任性了。”對他說,“沒有誰可以接受這樣的你。?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對他說,“我真是受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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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萊咬牙切齒的道:“那個竊賊還說,說我反正都要死了,還不如把身體給他……”
在科技愈發進步之後,大部分蟲的壽命是很長的,幾乎可以達到五百年。
在除去在蛋殼裡待的日子,他們擁有最漫長的成年期,從一百歲到四百歲是屬於成年,四百歲之後才是老年期。
而雪萊被判斷不過活過兩百歲,
不就等於是個廢物嘛。
他那會子已經一百零五歲了…其實也的確如那個“寄生蟲”所說,他周身縈繞著死氣,的確活不了多久了。
但是…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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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憑什麼?我就是活不久了,但我哪怕自己毀了我自己,也不願意給他!!”
雪萊焦慮煩躁時就會忍不住傷害自己,當他又打算暴力扯頭發,掐自己,咬自己時,一旁的阿瑞斯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把他抱住了。
“沒事的,沒事的!”阿瑞斯反反複複重複著一句話,“沒事的,雪萊,我在,我在呢…沒事的…”
雪萊在這一聲聲的安撫中逐漸安靜下來了,看似極為乖巧的抱住阿瑞斯,下一秒猝不及防的狠狠咬住了阿瑞斯的肩膀。
阿瑞斯對比已經習以為常了,他肩膀那裡都不知道被雪萊咬過多少次了。反正他皮糙肉厚,咬咬不算什麼。
他繼續安撫雪萊:
“我聽雪萊的,雪萊不是說可以把他趕走的嘛,不聽他的不聽他的…雪萊肯定不會死的…不會的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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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萊的情緒很容易崩潰,他就像一個一個千瘡百孔的沙漏,碰不得,一碰就會從裡麵嘩啦嘩啦的掉落出沙子。
阿瑞斯腦子不行,但安撫雪萊這一塊非常有心得。他看雪萊一點點安靜下來,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個有些老舊的八階魔方。
他把原本把顏色統一的魔方打亂,交給雪萊,說出了那句不知道說過多少邊的話。“雪萊能複原
的話,就給你獎勵哦…”
獎勵是一顆很廉價的軟心糖。
老實說,對雪萊的家族來說,他應該不屑一顧的。但對於貧窮的星盜團來說,也是能拿出來唯一的好東西了。
雪萊接過了魔方,開始還原起來。當他全神貫注的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情緒就會稍微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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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麼一心兩用,手上一邊還原著魔方,一邊和阿瑞斯囑咐著城堡裡各處的密碼,通行牌都放哪裡,到時候他又如何在清晨製造混亂,包括阿瑞斯綁了以後從哪裡走不會被發現…
“對了,記得途中給他打一針麻醉藥劑,哦不,還是打兩針吧,他有點怪異,我怕他中途會醒……”
雪萊修長的手指極快的轉動魔方,很快四麵的顏色都被他統一了,他直接扔給阿瑞斯,張嘴吃下對方喂的糖。
因為嘴裡有糖,說話的聲音也有點含糊:“等你到了地方,晚上再給我發消息。為了確保萬一,發團裡的暗號。”
阿瑞斯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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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萊對飛影團的一切了如指掌,與其說阿瑞斯是星盜團的團長,其實雪萊才更像那個背後的團長。
自從老團長肯特去世以後,團裡的大大小小的事宜都交給了阿瑞斯,但他那個腦子,讓他去修修星艦還行,管理這些,他不行的。
於是隻能雪萊了。
他那會兒已經重新回到了安塞爾家族,他最清楚知道哪個航線上的防守有多少,也知道哪裡能搶到好東西,甚至還會在帝國的部隊趕過去之前提前讓他們撤離。
這就是為什麼,明明老團長在的時候,飛影團也就是一個不入流的星盜小團,但後來會變得那麼頻繁出現在各大新聞裡的直接原因。
飛影團的其他成員都承認雪萊的地位。畢竟那些好東西誰不喜歡。
把那些東西往黑市一賣,大家就不用整天挨餓了,能喝上乾淨的飲用水,能吃上沒有汙染的食物。
而雪萊,他單純就是喜歡看那些所謂貴族緊慌失措的樣子。他會記下生活中每一個對他出麵不遜的蟲,轉頭就製定計劃,讓飛影團去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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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萊:“阿瑞斯。”
阿瑞斯:“嗯。”
雪萊:“我有點困了。”
阿瑞斯:“我抱著你睡吧。”
雪萊:“好。”
雪萊就想幼年時把那樣縮成一團,藏進阿瑞斯的那件滿是機油味的外套裡:“我就睡一會兒,快天亮的時候你一定要把我叫醒…”
在阿瑞斯來之前,雪萊為了珍惜少有的自由時間,他壓根舍不得睡覺。
但那會兒他想眯一下,隻能眯一下,等快天亮的時候,他要去製造混亂。諾大的城堡裡起個火災什麼的很正常吧?
反正他得讓城堡裡的其他雇傭都亂起來,這樣阿瑞斯才能趁亂帶著昏迷的自己出去,然後然後…
好困…
可能是當時他們倆的姿勢太熟悉,不知不覺雪萊又夢見以前的事。
他剛被阿瑞斯撿回那個星盜團的垃圾窩一樣的根據地時,他一直不怎麼跟其他蟲溝通,時常犯病。
在那個潮濕又陰暗的地下洞穴裡,在數不清的夜晚,其他蟲實在怕了他,也隻有阿瑞斯笨拙的拿著食物哄他出來吃點。
“雪萊,雪萊…”
他一直這樣叫著他的名字。包括上輩子雪萊在他懷裡斷氣時,他也這樣叫他。
“雪萊…我的雪萊…我可憐的雪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