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過河拆橋小禍害攻重生以後(1 / 2)

在心理學的領域裡有一個詞叫受助者惡意,在尋常諺語俗語裡也有差不多類似的詞彙,例如“鬥米恩升米仇”,再例如“農夫與蛇。”

這些詞語都在告訴世人,幫助他人不一定會得到感激,有那麼一小部分人在伴隨著感激的同時,心裡會生出另一種既隱秘又凶險的怨念。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被助者在受助過程中,不可避免會看見自己的無能,看到自己的弱小和卑微,並認為幫助他的人是在施舍他、輕視他。

而渴望平等,追求卓越是人的天性,於是就會出現受助者一邊接受幫助,一邊心生怨意的情況,也就是所謂的“受助者惡意。”

——序言

*

邱至簡一直都挺討厭楊馳的,真的特彆特彆討厭他,是那種連他自己也說不出由頭的討厭。

兩人從十四歲時相識,再到二十二歲時分開,一共認識了足足八年。

起初他隻是邱至簡的資助者而已,後來變成叔叔,再變成一個不可言說的“室友”,最後…邱至簡已經很少再提到、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在他已經把他忘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卻又神出鬼沒的出現在他跟前,這簡直太諷刺了。

邱至簡隻要一想到自己當初那麼坑他,幾乎算是壓榨完了他最後一滴血才離開了,他現在又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態看待自己的?

*

僅僅隻是翻了一個身,老舊的床板開始吱呀作響,這種聲音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熟悉到隻要一聽到就能勾起不少回憶,進而開始煩躁。

外頭的人一聽這個聲音果然知道他醒了,隱約的腳步聲停在門口,接著是沉悶的敲門聲和那道更加熟悉的男聲:“小簡,你餓了嗎?你昨天一天都沒吃東西了,起來吃一點吧。”

男人像個老父親一樣,不厭其煩的嘮嘮叨叨:“我給你買了點你之前最喜歡的那家豆漿,現在還是熱的,我給你放在門口好不好,你自己出來拿,可以嗎?”

“滾啊…”邱至簡也沒看手上拿的到底是什麼,抄起床頭櫃上能摸到的東西砸向門口,“少來假惺惺了,想看笑話就直說!”

砰的一聲巨響,白瓷碗落在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而裡麵已經涼透的、一口沒動的小米粥則掛在原木色木門板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流,原本乾淨的米粒落在地上混合著灰塵泥土,變得臟兮兮…

外麵的男人在沉默了一陣後,還是繼續開口,隻是語氣裡多了一些試探:“好吧,那你先睡會兒,飯就放在門口,你餓了記得出來吃啊,不吃東西不行的,胃怎麼受得住,你本來就有胃病…”

*

好煩…真的好煩…

他以前也沒有這麼多話吧?

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這麼話多了?

邱至簡抓起枕頭的一邊把自己的腦袋夾在其中,試圖物理屏蔽外頭的動靜,但不行,完全不聽。

他還是能聽到外麵走來走去的腳步聲,聽到楊馳打壓著嗓

子打電話的聲音,更聽到他用近乎祈求的語氣小聲說能不能再給他一點時間?[]?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說錢實在是太多了,他需要時間去湊一湊。

那又不是他欠下的錢,他湊什麼湊?那是邱至簡欠下的網貸,因為已經逾期很久了,所以才會接連不斷的打電話進行催收。

想到網貸,進而又想到更多更多糟心的事兒,邱至簡的腦仁更疼了,他欠那麼多錢不是因為他沾染了什麼不好的,他就是被騙了。

真可笑,他明明自己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到頭來…居然還被同行給騙了??

事前不覺得,事後回想起來,對方其實並不是毫無破綻的,隻是他當時實在是太貪了,迫切的想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才會被坑。

活該。

真活該。

邱至簡強行忽略自己胃裡的一陣陣絞痛,講定在天花板上的目光慢慢挪下來,開始一點點打量他所在的房間。

這是一間裝修非常老式的主臥,以前是楊馳住的。靠門位置有一排木色的老式到頂衣櫃,七八十年代的時候的確洋氣,現在看就有點土氣了。

衣櫃的上方還貼著幾張略眼熟的貼紙,邱至簡回想了好半天,終於想起來這好像就是他的貼的?包括掛在衣櫃門把手上那個更醜的水晶吊墜好像也是…他送楊馳的?

多少年的老玩意兒,居然還留著?

邱至簡也不過隨便一打量,就在房間裡看到了不少眼熟的東西,那些東西也一點點把他的思緒拉回到那些刻意遺忘的少年時代。

*

邱至簡一開始不叫這個名字,他原來的名字叫邱誌健,他自己覺得太難聽了,當時也不知道在哪看到了一句大道至簡,他覺得好聽多了。

至於為什麼能自己給自己改名字?

當然是因為他家庭情況有點特殊。

他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小地方,名字很有意思,叫樹木縣,由於當地獨特的地理環境,使其發展非常有限,幾乎與世隔絕。

在外麵的世界都在日新月異飛速增長的時候,也就隻有他們那個四麵環山的樹木縣跟不上節奏,年複一年,一成不變,好像時間就此定格。

出生地不怎麼好就算了,邱至簡還是個生父不詳的野孩子,從小不知道被當地的大人小孩以開玩笑的方式叫過多少次小野種和小雜種。

關於自己的身世,邱至簡都不需要問誰,很多人都會主動和他講,一遍一遍的,以不同的語氣不同的表情以及大致差不多的內容

他的生父是個外地流竄來的逃犯,在九十年代互聯網技術還沒有那麼發達的時候,刑偵手段的落後導致那時的治安是最混亂的。

逃犯到了樹木縣後,並沒有有所收斂,他半夜溜進好幾戶人家裡偷盜財物,得手後他嘗到了甜頭,開始更加肆意大膽起來。

在一次行竊過程中,他看上了那戶人家的女兒,而正巧的是,女兒的雙親在那天出去走親戚家,隻留她一個人在家,那是絕佳的時機。

慘劇就這樣發生了。

邱至簡的母親那時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本身也有喜歡的男生,還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兩家都非常滿意,已經定親了,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兒,誰成想發生了這事呢?

逃犯當天晚上沒有暴力強迫,用的迷藥,這也導致女生第二天醒來什麼都不知道,隻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麼,有點難受。

但由於難受的地方有些難以啟齒,她有些不好意思告訴父母,又因為生理知識缺乏,她壓根不知道經曆了什麼,也就沒做什麼事後措施。

懷了孕也不知道,還在一天天的上班。

那時又是冬天,女生的身量本來就又瘦又小,就算肚子比平時大一些,其他人也以為是冬天穿多了或者吃多了,也沒當回事。

到最後突然暈倒被發現時,肚子裡的月份已經足了,完全沒有辦法打掉,隻能生下來。

而那時逃犯還沒被抓到,所有人都覺得是女生自己不檢點,肯定腳踏兩隻船,紅杏出牆。女生當時的男友竟也這樣以為。

女生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幾乎百口莫辯。

直到孩子生下來第三個月,外地來的警方這才找到了樹木縣,抓到了在逃的逃犯。

被抓後,逃犯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不止承認了自己在外地的多起刑事案件,也承認了自己在樹木縣的盜竊罪行以及…一起迷.奸案。

他應該是聽說了女生有了孩子,恬不知恥的說想見她和孩子一麵。

這件事雖然洗清了女生“腳踏兩隻船”的謠言,但也把她推上了另一個風口浪尖。

尤其是逃犯被抓的時候有不少人看到了他,他把用來偽裝的假胡子去掉,洗了臉後長得還是挺眉清目秀的,因此這也導致不少人認為女生當時根本就不是被強迫的,而是自願的。

那樣小的一個小地方,流言是很可怕的。

逃犯最後的確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多罪並罰之下,直接判處了死刑。但女生自己有著大好的人生卻回不來了。

突然多了一個孩子,多了那麼多謠言,關係好的男友還生了間隙,年輕的母親比任何人都要恨這個不該出生的孩子。

她曾經幾次想把邱至簡殺了,親手掐死,下藥毒死,用被子捂死,扔到河裡溺死。

她嘗試了很多遍,每次都到最後關頭放棄了,終於在邱至簡五歲時,她乾脆的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從樹木縣的諾水河一躍而下。

*

邱至簡小時候就是孤兒院裡的邊緣人物,被排擠,被欺負,營養不良到五六歲了,看上去比那些兩三歲的小孩還要瘦一些。

要不是國家強製九年義務教育必須上,

他估計連書都不成。

小時候就經常被人叫小野種和小雜種,慢慢長大之後,邱至簡又多了一些彆的外號,例如災星,禍害等等。

班上的一位女同學掉了錢,下一秒大家幾乎不約而同將視線聚集到角落的邱至簡身上。

他對此也習慣了,自顧自的趴在桌子上裝睡

,假裝聽不到那些細碎的議論聲,也假裝感受不到那些並不友好的目光。

那時的他十三歲,聽說大城市的人都特彆好心,之前就有幾個好心人通過網上了解到了他們學校,這幾年一直在資助學校的幾個學生。

當然,彆誤會,資助名單裡中可沒有邱至簡的名字。無論學校裡的老師也好,同學也罷,對他的態度都不怎麼好,有這種好事,又怎麼可能想到他?

聽說今年又來了幾位要實地看看的,邱至簡好幾次故意路過老師的辦公室,就是想聽到一些關於資助人的消息,可是一點也沒聽到。

他隻能用最笨的辦法,每天一有空就去樹木縣唯一一個汽車站外頭等著,等啊等啊等,從秋天等到冬天,又等到春天,等到夏天…

他終於等到了。

*

這世上所有事,認真深究起來,其根源都有著千絲萬縷的因果關係,就像在一個突然下雨的傍晚,一個個看不清麵容的男男女女從邱至簡身邊路過。

他們好像都看不到他一樣,非常默契的自動忽略他,而那個男人是什麼時候靠近的呢?

一把突然撐在頭頂的傘,是黑色的。

他說:“小弟弟,淋雨會感冒的。”

邱至簡抬頭:“哇,你能看到我嗎?”

當時他心裡想著,或許很多年後眼前這個男人會後悔,後悔當時不該多管閒事,惹到自己這麼個禍害,甩都甩不掉。

但此時此刻,他卻從未如此開心過。

楊馳其實並不是學校口中的資助人,至於他為什麼會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不知道。反正他來了,然後遇到了邱至簡。

兩人從此糾纏在一起…

真倒黴啊。

楊馳可能不知道吧?第一次見麵時,其實邱至簡早就看到了他,心裡想著怎麼樣才能在一堆人中脫穎而出呢?

思考不到半秒後,邱至簡把手裡撐著的破傘收起來,並毫不猶豫的扔進了垃圾桶,反正那傘也是他在垃圾場裡撿的。

他那天穿著一件不合身的衣服,瘦巴巴的身材,尖尖的下巴,被頭發被雨水淋得濕漉漉的頭發,一切都顯得可憐巴巴的。

要是男人再湊近一點,還能看到他手臂上的傷疤,瘦到一塊塊凸起來的脊椎,腳下破了洞的鞋子。

他像個等待魚兒上鉤的垂釣者,安安靜靜的蹲在路邊,抱著自己膝蓋,一直到頭頂的雨停了,他才抬頭。

露出他早就對著鏡子練習過無數遍的笑容。

“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你家裡的大人呢?這樣淋雨會感冒的…”男人皺著眉,眼裡滿是憐惜,尤其在注意到他身上的傷後,他輕輕倒吸了一口涼氣,“你……”

“叔叔,我…我有點餓了。”

算是蓄意勾引吧,

他實在太想離開那個破地方了。

怪也隻能怪是他先惹的,所以不是自己的錯。

邱至簡在大雨中淋著雨,其他人都沒分一點眼

神給他,隻有楊馳,也隻有他一步步走向了那個瘦巴巴的小孩。

藤生植物一旦找到可以攀爬纏繞的物體,就絕對不會鬆開了,會一直緊緊纏繞著。

*

樹木縣聽著算是一個縣,其實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鎮,就巴掌大點的地方,發生點什麼皮毛蒜皮的小事都傳播的特彆快。

邱至簡也算是個供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他身邊多了一個外鄉人,這能不顯眼嗎?

一個城裡人乾啥要突然來這鄉下地方?他們幾乎瞬息之間就給楊馳的身上安排了好幾種劇情,要多離譜有多離譜,其中幾個聽著就想發笑。

也不知道他們背地裡有沒有很熱心的和楊馳講邱至簡的來曆,反正楊馳對他的態度倒是一直沒怎麼改變過。

他甚至還說邱至簡是好孩子。

“你都不了解我,怎麼就如此斷言我一定是好孩子呢。”當時十四歲的邱至簡也這樣問過。

楊馳遞給他一根雪糕:“直覺。”

邱至簡又笑:“這也太不靠譜了。”

其實邱至簡平時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幾乎是不怎麼笑的,他也不愛笑,但和楊馳待在一起的時候,他就總是笑。

除了因為心情比較好,還因為他有一個小小的酒窩,邱至簡覺得自己得笑出來,露出那個酒窩會更好看一點,才會讓他更心軟。

*

就這麼一步步的,從一開始隻是遞過去一把雨傘,到為他主動買藥,帶他去看病。

再後來因為他沒地方去為他租房子,為他添置新手機,為他買新衣服,新褲子,新鞋子,也因為他說沒吃過雪糕,為他買雪糕。

邱至簡沒有說謊,那他的確是第一次吃雪糕,至於以前撿彆人丟棄的棍子,舔舔上麵的那一點點殘渣,那不叫吃雪糕。

真甜啊,邱至簡很快把他自己手裡的奶油雪糕吃完,繼續把目光投到了楊馳的手上。

他看起來不怎麼愛吃雪糕的樣子,打開後也沒有吃,下麵邊緣處都有些化了,稠白的奶油滴答滴答的往地上掉。

給邱至簡看得心疼壞了。

估計是注意他的目光,楊馳把他手裡的奶油雪糕遞給他,但那時的邱至簡沒有伸手接的意思,他就著他的手,湊過去小心點舔舐雪糕的融化的底端。

有意無意的,

他的舌尖輕輕蹭過楊馳的手指。

那時楊馳也才二十二歲吧?反正就挺年輕的,但因為他當時穿得比較正式,又對邱至簡說他是開工廠的,他以為他怎麼也二十七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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