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7 章 第十二單元(完)(1 / 2)

江憫然很早就發現了。

這輩子的魏長源和上輩子的魏長源很多行動軌跡都不太一樣。

他以為這一切的變化都是因為自己重來所導致的蝴蝶效應,是自己的反常行為間接影響了魏長源。

這個猜測乍一聽的確很有道理,但這個理論隨著江憫然和他相處時間的加深,而一點點被推翻。

他似乎…並不是因為自己?

無論是和自己相處時下意識阻攔他和某個人的見麵的動作,還有一次次看向他的複雜眼神,又或者對他生活習慣的了如指掌。

如果單單隻是用被影響這個借口來解釋,未免有一點太牽強了。

*

魏長源又去廚房了,光聞著空氣中飄出的熟悉香味,不用問就知道今天的晚飯大概是什麼。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會做飯的呢?

記得上輩子的江憫然躺在床上不能動彈時,他也常常聞到這種香味。

那時的他身體機能嚴重受損,手腳不能動,是個半植物人,但他依舊還活著,依舊有生命體征,依舊有進食需求,隻不過隻能通過一條連接胃袋的軟管。

哪怕最後食物都會打成流食,但照顧他那個男人依舊還是很細心的考慮到了營養均衡。

他每天都會換著花樣給他做豐盛的飯菜,搭配有葷有素,還會加上富含維生素的新鮮水果和補鈣的牛奶。

有不知情的護士還以為是給他自己吃的呢,在知道是給床上不能動彈的病人,第一反應是不覺得麻煩嗎?

當時還有幾個值班護士給推薦過那種省時省力的成品流食,說不少病患家屬都在用呢,也不貴,還省事兒L。

被那個男人拒絕了。

江憫然那時對外界的感知時有時無,偶爾能聽到聲音,偶爾能聞到氣味,少有的嗅覺和聽覺都還行的時候,他總能聽到那道男聲:

“然然…”

“然然…”

“飯好了,可以吃飯了…”

*

“然然…”

“然然…”

耳邊似乎又響起那個遙遠和模糊的聲音,不過這次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直到重口的重物被人拿到,江憫然的胸腔豁然開朗,印入眼簾的便是魏長源那場唇角帶笑的寡淡臉龐。

“飯好了,叫你吃飯過來呢,我是說怎麼叫你半天都不應,就這麼一會兒L時間,你怎麼還睡著了啊?”

男人身上的圍裙還沒摘下來,這和他冷酷生人勿近的五官並不怎麼搭,有種說不出的違和,但他本人似乎不這麼認為,麵上泰然自若。

他把之前搭在江憫胸口的平板重新擺正,又撇了一眼似乎還在蒙圈的青年:“平板搭在臉上,你不難受啊?”

是挺難受的,也難怪剛才在夢裡總覺得呼吸困難,還做夢夢到了上輩子,原來是被平板壓著啊。

“看看你這臉上的兩條胡子…”魏長源伸手摩挲著他臉頰處的

一道淺淡壓痕,“好了,吃飯吧。”

*

飯桌上,倆人安安靜靜的吃飯,期間有過兩次對話,幾乎都是先異口同聲的開口,又異口同聲的讓對方先講。

“你…”

“那個”

“你先說…”

“你先說…”

江憫然並不是一個彆扭的人,相反的,大多時候他都很直爽,魏長源同樣也不是扭捏的性格,倆人要是談工作談彆的,都不會如此吞吞吐吐,二言兩語了解需求,再利落的解決問題才是常態。

但現在…

很明顯他們想說的不是工作。

江憫然一方麵覺得自己應該說一點什麼,也應該做一點什麼,哪怕是報恩,哪怕隻是感激,也不該裝聾作啞。

魏長源很喜歡自己,為他做了很多事,也幫助了他很多,自己剛好也不討厭他。情感上,倆人有了實際親密關係,事業上,同樣也有著緊密合作關係。

在外人眼裡,他們已經是一對了,於公於私,於情於理,怎麼考慮魏二都是一個常優秀且合適的伴侶,在一起不就差一層窗戶紙嗎?

江憫然過去情史豐富,如何製造浪漫驚喜,如何謀劃如何告白,他比誰都更有經驗,也比誰都會玩,他確信隻要自己開口,魏二一定同意。

但另一方麵,他又覺得自己如果隻是出於愧疚同情等其他情緒而和他輕易示愛的話說,對魏長源來說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因為他本人和自己有商業合作,因為倆人間有利益,因為他性格好,因為他合適,因為這種理由而在一起和商業聯姻有什麼區彆麼?萬一他其實並沒有想和自己在一起的打算呢?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江憫然清楚的知道自己並不算是多麼長情的人,他花心濫情品行不端,過去的情人們都說他是一位好情人,但絕不會是好戀人。

他自己都無法保證自己對魏長源的這點由愧疚感激以及被他寵溺所發酵出的無名情愫到底能維持多久。

會超過一年嗎?

還是二年?

五年會不會太久了?

糾結再二,江憫然決定等魏長源先開口,期間還主動追過魏長源名下集團的一位員工,幾乎很輕易就拿下了。

當時魏長源的反應…怎麼說呢?他沒有很特彆的抗拒,他很平靜,非常平靜,仿佛對此早有預料一般。

在江憫然他公司和他的員工約會時,他還在不遠處一邊喝咖啡一邊處理工作,所以他什麼意思?

托魏二的福,江憫然人生中頭一次體會到了瞻前顧後,患得患失的感覺,於是就這麼又耗了大半年。

他實在不想再拉扯下去了。

*

在魏長源疑惑的目光下,江憫然突然一言不發的起身去酒櫃挑挑選選了一瓶有點年份的紅酒。

他握著瓶口朝著男人晃了晃,又從一旁的抽屜裡取出開瓶器和醒酒器以及兩個懸掛的高腳杯,挨個擺在餐桌前。

“咱們喝

點酒慶祝一下吧?就當…慶祝我的新生。”

隨著一聲清脆的“啵”,瓶口木塞被成功拔出,空氣中彌漫著紅酒特有的若有似無的醇厚香氣。

“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吧。”江憫然似笑非笑的將紅酒倒入醒酒器中,酒都還沒喝呢,眼睛先帶上了幾分醉態,語氣像個小孩耍無賴般,“我覺得你知道,你肯定知道,”

魏長源嗯了一聲,算是承認了。

兩人又斷斷續續聊了些彆的,期間醒酒器裡的紅酒都還沒醒好,江憫然便開始往高腳杯裡倒酒。

“你知道之前的事,我就不多說了。”江憫然晃悠著酒杯,和對麵的男人虛空碰了一下杯,自己仰頭一飲而儘,“我自己也不願意去想那些蠢事。”

*

紅酒這東西本來就是要靠細細品味,慢慢的喝,才能感受到裡頭的層次。喝得越快不僅容易讓其他人覺得沒喝過,還越容易上頭,頭暈目眩。

“我很早之前就一直很想說謝謝你的,就是我不知道說完謝謝之後我還能做什麼,你好像也不缺什麼…”

“我還想過,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但又覺得這話實在太像空頭支票,這才一直沒有說出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青年連喝了幾杯滿滿當當的紅酒,喝到最後一杯時因為太急還被嗆到了。

他大聲地咳嗽起來,唇瓣被酒液浸潤,泛著水光,因為酒精上頭也因為咳嗽,白皙麵上浮現一抹醉態的嫣紅。

好像有些話真的需要在神誌不清的情況下才能說出口,江憫然如此灌酒,要是以前的魏長源估計早攔住了,但今天沒有。

不止沒有,魏長源自己也學著江憫然的樣子,沉默的,一杯一杯喝著。

場麵頓時有些滑稽。

沒一會兒L,兩個人眼睛都有些不清明了。尤其是魏長源,他以前在清醒時,和江憫然說的每一個字都要仔細斟酌半天,就因為太在乎了,所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某個地方做錯了。

這時講話倒不用考慮那麼多了。

“我真的搞不懂你,一點搞不懂。”

江憫然喝醉後,便完全露出任性的小孩脾氣,看到魏長源笑也不高興:“你笑什麼?你在笑什麼?我他媽都煩死了,你再擺出那副死樣子,我現在就過來掐死你!”

魏長源笑:“那你來啊。”

“你以為我不敢嗎?”

喝得更多的江憫然自認為自己正筆直的往魏長源的方向走,實際上他腳步淩亂,腦袋還差點磕到椅背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魏長源想也沒想,身體本能反應讓他立刻站起身,想拿手為江憫然擋住。

可惜他也醉了,兩個人同時有動作,遲鈍的、雙雙滾作一團。

江憫然:“你到底想要什麼啊。”

魏長源:“你。”

江憫然:“我就知道。”

一陣長久的安靜,江憫然隻感覺天旋地轉,耳邊的聲音遙遠又

模糊,時間好像就此慢下來了。

“其實你上一次故意追我公司的那個員工那會兒L,我真的挺生氣的,也特彆特彆嫉妒,特彆…吃醋。”

魏長源第一次在江憫然麵前坦白自己的情緒,他說話時,眼睛都沒看著江憫然,而是看著頭頂巨大的水晶掛燈。

“我很難過,酸得不行,但我又覺得自己沒有什麼身份去吃你的醋,我怕我要是阻止,你會不高興…”

江憫然:“…我以為你不在意”

*

怎麼可能不在意呢?

如果不在意,魏長源又怎麼能清楚地記得那位員工的長相,知道他的姓名,他的身高和年齡,如果不在乎,魏長源一個老板怎麼會連某個下屬的家境都了如指掌,隻是因為看了很多遍而已。

那是一對剛畢業沒幾年的校園情侶,在同齡人眼裡,他倆已經足夠優秀,能夠進入知名大廠工作,前途一片光明。

不過,誰讓他們在房價最高的一線城市呢,掏空兩個家庭的錢包,也隻夠付個首付,還背上了百來萬的房貸,每個月工資緊巴巴的,但他們感情特彆好…

當然,在江憫然橫插一腳之前。

魏長源看著江憫然一點點主動靠近他們,一次在電梯講話,他主動詢問他工作如何,夥食如何,年輕的小夥子哪裡受得住,漲紅了臉支支吾吾的。

等當天中午,魏長源在員工餐廳看到那位員工和朋友們在吃飯。他悄無聲息的坐到了他們後麵,在柱子的遮掩下聽著他們在討論江憫然。

“啊啊他居然加我微信了!!!你知道嗎。他跟我說話的時候,我整個人緊張得都不敢呼吸…”

員工和相熟的朋友吐槽他和江憫然第一次見麵時緊張到手心全是汗,還強調江憫然本人多好看,多有禮貌等等。

“他不是看上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