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秀香你鬆手!”薑婆子氣糊塗了,甩開她的手。“彆以為我怕你,我現在就去找裡正,我看你還能囂張到什麼時候。”她氣哼哼地往外走。
“找裡正啊,正好,我也想找下曲村的裡正,問問憑白潑人臟水這事怎麼算。”林可欣閒涼涼的說著,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我剛過來的時候,碰著了劉三伢,聽他說,我村裡的柳支起他婆娘,好幾次鬼鬼崇崇的往薑家跑,村裡有關我的流言,各種造謠汙蔑惡意中傷,都是由柳枝起的婆娘說起。老姐兒去喊裡正來,剛好,趁著裡正在,今個把人都喊齊,有些事也該捋捋清楚了。”
“劉三伢,柳支起他婆娘,還有啊,最最重要的鎮裡普濟堂的沈大夫也得請過來。”林可欣眉眼陰森的看著薑婆子。“你說是吧?這幾個人呐,都缺一不可呢。”
看著薑婆子額間豆大滴的汗,眉眼掩不住的慌亂,林可欣想著再來劑重藥。“事情從頭到尾都捋清楚後,我想,我家春花想和離,裡正怕也沒臉說拒絕的話,至於你家正好嘛,今個這事鬨大,想要再娶個媳婦,想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不著痕跡的瞥了東邊的廂房。“不過沒關係,薑家還有兩個兒子,你家正好娶不到媳婦,往後就讓他倆兄弟跟伺候爹娘似的給他養老給他送終,也挺好。”
“我說呢,原來是想和離啊。”薑婆子咬著後糟牙,惡狠狠的盯著林春花。“想都彆想!我不同意,隻要我在一天,林春花就彆想離開我薑家。”她邊說邊往屋裡去。
“不找裡正了?”林可欣樂嗬嗬的看著她。
薑婆子翻了個白眼,衝著地麵吐了口痰。“呸!”
就這幼稚手段,林可欣一點都不生氣,正事要緊,她施施然的進了堂屋。“不想讓我家春花和離,那就分家吧。”
“分家也沒可能!除非我死!”薑婆子麵目猙獰。
林春花瞅著婆婆這模樣,有點害怕,想躲到弟弟身後,才挪了一步,旋即又挺直了腰杆,往前走了兩步,硬著頭皮直視婆婆: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真打起來,我肯定能打贏她。
“不想和離,也不想分家。”林可欣冷了臉。“還哆嗦什麼,岩哥兒喊裡正去,不想私了,就敞敞亮亮的擺台麵上來,左右我沒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我記得你還有三個孫子吧,敢暗地裡壞我名聲,我就堂堂正正的壞你薑家名聲,且看你薑家孫子往後怎麼找媳婦,攤上你這麼個惡毒黑心腸的奶奶。”
薑婆子一拍桌子,猛得站了起來。“你敢!”聲音尖銳很是刺耳。
“想打架啊?”林可欣也站了起來,順手抄起把小凳子,大力摔向地麵,一聲沉重的悶響在轟炸著耳膜。“來啊!你敢打我也敢打!”耍橫誰不會啊。
理智在崩潰邊緣,差點兒就要爆發的薑婆子,瞬間就懵逼了,腦子沒法控製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呆呆地看著林寡婦,怔了會,忽得扯起嘴角笑了笑,頗為虛弱的喊了聲。“親,親家,有事咱好好說,好好說啊。”
“好好說?”林可欣嗬嗬,一臉冷笑,眉眼煞氣不散,周身氣息陰戾。“我倒是想好好說話,奈何老姐姐不配合。是分家還是打架,選一樣,我沒時間跟你哆嗦。”
這是個狠角色,薑婆子想罵也不敢罵出聲來,她看著橫實則也就是窩裡橫,骨子裡是沒多少血性。“親家,你先坐下,你說的事,這個啊,一時半會也搞不定,得慢慢來啊。”
“還是喊裡正來吧,反正分家也好和離也罷,都需要裡正在場,便是這兩樁都說不通,還剩下最後的打架,就更需要裡正在場,省得彆人以為我帶人堵到家門口打姻親,這可就冤枉死我了。”林可欣說著,對岩哥兒說。“去吧,春花也去,順便把劉三伢,柳支起他婆娘,還有沈大夫也喊過來,沈大夫便讓劉三伢幫忙找個人去喊,拿錢租個牛車快些兒彆耽擱時間。”
這,這,這真要是被裡正知道,薑家哪還有臉呆在下曲村。薑婆子急了,哪還顧得上算計,趕緊起身走了過去。“親家親家,彆急啊,我也沒說不願意分家,可分家不是小事,怎麼著也得全家都在場吧。”
“這樣啊。”林可欣點點頭。“春花你去喊薑家的人過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喊過來,哪個要是不過來,就跟他們說,分家沒他們的份,讓他們繼續跟爹娘過日子。”
“這……不對啊,親家,怎麼就成全家分家了呢?”薑婆子傻眼了,她一時情急說的話,壓根就不是這個意思啊。
林春花接到娘的眼神,知道這回是真的,不是嚇唬人,便麻溜兒的出了屋,朝東邊廂房去喊人。
“親家,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得全家到場才能說分家的事。”
薑婆子慌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但我沒說全家都分!”她可真想罵啊,但她不敢罵,萬一惹急了這煞星,真打起來怎麼辦?她還想舒舒服服的多活幾年。
“娘,除了我公公,人都在了。”林春花走了進來,身後跟著薑家大兒子一家三兒子一家。
林可欣掃了眼他們。“親家公在哪裡?快去喊過來,可彆耽擱了分家,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順便又說了句。“村裡的裡正和德高望重的族親也一道找過來。”
“等等等等,先不著急找他們。”薑婆子還想掙紮下。“就先全家一起說說分家這個事,捋清楚了,再找人過來也不遲是吧。”她努力的露出和善的笑,儘量讓自己顯得厚道點。
陳冬枝原本想站出來說公公去了哪裡,聽到婆婆的話後,她到了嘴邊的話又吞回了肚裡。不行,萬一沒有分家成功呢?她可不想變成第二個林春花。
“既然沒人知道親家公在哪裡,今個就不分家了,親家咱們直接說和離,我也不折騰了,我看呐,親家就是在糊弄我,當我是傻子呢。”林可欣生氣了,語氣冰冷冷。“事情鬨大,薑家是個什麼名聲,左右我家春花已經和離,也就不需要再顧及。”
“我知道。”劉香蓮有點慌。“林家嬸子你彆生氣,我知道公公在哪裡。”她推了推自己的丈夫,低聲催了句。“快去啊。”
薑家老三薑保新,慣來聽自家媳婦的,見她催,想也沒想,轉身就出了屋,匆匆忙忙往村裡去喊親爹。
林可欣笑得有些諷刺。“我發現你們薑家啊,可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耐心有限,再跟我磨磨嘰嘰,就彆怪我不留情麵。”
薑婆子下意識的縮了下肩膀,眉眼帶著幾分忌憚。
陳冬枝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瞅見婆婆的慫樣,打心眼裡升出股歡喜感。被林寡婦這麼一攪和,說不定,真的可以分家成功。再等等,看林寡婦對上公公是怎麼個局麵。
薑正好見到媳婦,其實挺高興,想靠過去又不敢靠過去,一雙眼睛瞄啊瞄,就想著媳婦能自己過來,他也就不會惹著娘不開心。
結果林春花卻是看都沒看他一眼,視若無睹的從他身邊走過。
薑保新回來的很快,喘著粗氣進了屋裡,緊接著,薑老頭走了進來。
“親家公,近來可好啊。”林可欣率先打招呼,樂樂嗬嗬的模樣。“我卻是不太好呢,今個也是沒了辦法,實在是沒法忍,才頂著個烈日往薑家來。”
薑老頭看了她眼,悶沉悶沉的聲音。“什麼事,說吧。”
“一個屋簷住著,一個被窩躺著,親家是什麼樣的人,我想親家公定是十分了解,我又為什麼在兩個月前把春花帶回林家,親家公必也是知道其中原由,當日我沒鬨大,是顧及雙方姻親臉麵,如今看來,我當日的沉默是被親家誤以為好欺負。”
“兩村相鄰緊緊相連,關於近段時間針對我的流言,各種造謠汙蔑潑臟水,親家公忙於農事,也應該聽到了點不堪入耳的言語。多年姻親,親家公我是給過親家機會的,特意回了娘家呆幾天,就是想看看薑家會不會有所收斂,倒是一番好心都喂了狗!”
“我今個過來就沒打算善了,既然親家給臉不要臉,春花和正好之間,要麼和離,要麼分家單過。我不接受第三種結果。這事兒私下談不成,咱們就擺台麵上來,人我也都有,劉三伢,柳支起他婆娘,普濟堂的沈大夫和沈伯,及當日醫館裡的鄉親,我都可以請過來,我也不藏著掖著了,親家公,你說吧,是和離還是分家。”
難怪如此強勢。陳冬枝砸砸嘴,腦子裡飛快的盤算起來。不能讓正好跟春花和離,過了這岔兒,光憑他們自己想要分家單過,是再也沒可能,除非老虐婆早點閉眼。
“林家嬸子,俗話說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呐,正好和春花還是很合適的,倆口子在一起也這麼多年了,咱們農門小戶的成個親多不容易啊,和離說得輕巧,往後想要再娶想要另嫁可就難了,總不能後半輩子就單著了,多可憐啊,老了老了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薑正好有點慌,萬一真的和離了怎麼辦?他不就沒媳婦了?綠豆大的膽子也是有了瞬間的勇氣。“爹,我不和離!沒了春花,我上哪再去找個媳婦兒,我不和離。”
“你給我閉嘴,有你說話的份?”林可欣瞪著他,目光陰森。
“林家嬸子消消氣。”劉香蓮軟聲軟氣的說著話,臉上掛著盈盈淺笑,很見斯文。“這事兒,仔細說起來,錯在我娘,她呢,腦子有時候是有些犯糊塗,要不這樣吧,今個讓我娘給你賠禮道歉,你看,要怎麼著才能原諒她犯的糊塗事?”
林可欣扯了扯嘴角。“我閨女身上的傷,可是足足吃了半個月的藥才好。賠禮道歉?說得可真輕巧,真想獲得我的原諒也不是不可以,她怎麼打我閨女的,我就怎麼打回去,完事後,還得讓親家跪著向我賠禮道歉才好。畢竟,我跟我閨女,可是兩樁事。不想跪著賠禮道歉也行,回頭啊,我就把親家做的這些事兒,也都一五一十的說出去。”
“我這人呐,平生最不喜歡的就是吃虧,從前吃得太多,鬼門關走了趟後,就一丁點兒虧都不想吃了。”
“我呸!彆做夢!”薑婆子氣得渾身哆嗦,發瘋發狂似的拍著桌子,扯著嗓門歇斯底裡的喊。“和離!和離!這樣的媳婦我薑家不需要!”雙眼通紅,麵目猙獰。“臭不要臉的林寡婦,想讓我下跪,我呸!趕緊給我滾出薑家,我看誰敢娶林家的破鞋。”
林可欣不著急發怒,隻冷眼看著薑老頭。“親家公這也是你的意思?如果是,就把所有人都喊齊,當著裡正村長的麵,樁樁件件捋清楚,便是和離,我林家的閨女也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絕不擔任何不該擔的壞名聲!”
“把她帶到隔壁屋裡去。”薑老頭對著三個兒子說了句。
薑開成薑正好薑保新三個成年男子,還差點兒沒抓住薑婆子,費了老鼻子勁,累得滿頭大汗,總算將人帶到隔壁屋,他們都不敢鬆手,就愣愣的守著發瘋似的親娘。
少了幾個人,屋裡一下見清淨了很多。
薑老頭瞥了眼林寡婦。“我知道,你本意不想和離隻想分家。”
“確實不想和離,卻不是因為薑家,而是事情鬨大後,我閨女的名聲也會受到波及。但是,親家公若不願意分家,也就隻好和離,我是不可能再繼續讓我閨女和親家呆一個屋簷下過日子。”林可欣坦蕩的很,態度落落大方。
“你們也想分家?”薑老頭沒接林寡婦的話,掃向自己的兩個兒媳。
陳冬枝抿著嘴訕訕然的笑著。劉香蓮卻沒有回避,很直接的說。“爹,跟你說句實話,確實是想分家,娘這性子,太難相處了,稍有不稱心就又打又罵,沒了春花在前麵擋著,受難的不就成我和大嫂了,家裡也沒見哪個出麵說說娘。”
薑老頭深深的歎了口氣,滿臉灰敗。“那就分家吧。”過了半響,他才悶悶的說了句。“使個人,去把裡正和村長以及德高望重的族親喊過來。”言罷,他起身往隔壁屋去,讓屋裡的三個兒子出去將屋門關上。
“這事兒,我去吧。”陳冬枝說著,飛快的跑了出去。
劉香蓮撇了撇嘴,眉眼流轉間掩去幾分輕蔑。
裡正村長及德高望重的族親來的很快,沒多久,薑老頭薑婆子也從隔壁屋走了出來,不知道薑老頭怎麼跟薑婆子說的,總之,分家很順利,除了錢財沒動,家裡的其餘物什都分了,便是田地也一分為三。
薑家的分家事宜,林可欣沒過多的乾涉,反正她的目地已經達到,要是再沒點眼色咄咄逼人,定會引起裡正村長及薑家眾族親的反感,這就有點適得其反了。
錢財沒分,陳冬枝張張嘴想說話,話到了嘴邊又不敢開口,拿眼瞄了瞄林可欣,又看了看旁邊的三妯娌劉香蓮,見她倆跟個沒事人似的,心裡急的喲!
這麼些年,老虐婆手裡攏了多少錢財啊,怎麼就沒人吭聲呢!
等啊等,等啊等,眼看裡正他們都要走了,還是沒等著誰出來說個話,她情急之下開了口。“爹,娘,是不是……還有什麼……”
“薑老哥薑老姐,地裡事多,我就不多打擾了,春花這邊呢,正好你自個尋個時間,哪天得空過來接她。”林可欣一團和氣的說著話,又衝著裡正等人笑了笑。“大熱天勞煩各位走一趟。”
岩哥兒牽著大妞兒,林春花牽著小妞兒,隨著娘率先出了屋。
裡正等人對著薑老頭薑婆子樂樂嗬嗬的說笑閒談了兩句,沒怎麼耽擱也走了。
剛還滿滿當當一屋子的人,瞬間走了大半,擁擠的屋子一下顯開闊了許多。
薑婆子咬著後糟牙看著大兒媳。“你剛想說什麼?”眼珠子瞪得忒圓。
“沒,沒什麼,娘,那啥,我們也先回屋了。”陳冬枝拉上兩個兒子,衝著丈夫使了個眼色,快步出了堂屋。
劉香蓮拉上丈夫薑保新領著自家孩子也走了,屋裡就剩下薑正好,他對著父母,腿肚子有點打顫,哆哆嗦嗦的說了句。“爹娘,我想,想想去接春花回來。”
“家都分了,彆來問我。”薑婆子氣哼哼的出了屋。
薑老頭瞅著二兒子的慫樣,擰緊了眉頭。“去吧。”頓了頓,又說。“往後,跟她好好過日子。”
“爹,我知道了的。”薑正好應著,麻利兒的走了。心裡想,有個跟母老虎似的丈母娘在,他哪敢起幺蛾子。丈母娘真是太虎了!牛逼啊!竟然真的把家給分了,虎,都快虎上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