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1 / 2)

“發癔症”。

不怪謝青燃這麼想,主要是……她不知道為什麼,這些首都區內大大小小的貴族,居然在今天,集體向她提出了聯姻的邀約。

她家可是隻有一個漂亮的女兒哦。

謝青燃拿過裁刀,示意秘書官停下彙報,隨後裁開了一個信封,取出一封來自“謝菲爾德”家族的信。

柔軟的羊皮紙,噴灑了一點雪鬆的香氣,信紙上用漂亮的花體字先在開頭問候了謝青燃全家……當然,是禮貌與表達善意的那種問候。

然後謝青燃一目十行地掃了下去,看到末尾時微挑眉。她抬頭看向秘書官,秘書官立刻拿起桌上的細小裁刀,將托盤上的信件都打開,將信紙一份份地羅列在書桌上。

【家中小兒對您的掌上明珠傾慕已久,迫不得已,我隻好覥顏向您提出聯姻邀約,萬望準許。】

每封信裡都或多或少透露了這個意思,謝青燃都看明白了。

這算是一般貴族家庭的暗示,用上“迫不得已”,估摸著是被家裡的孩子煩死了,他們本人未曾了解過孩子喜歡的對象,但孩子卻以死相逼什麼的,非得要家裡提出邀約。

過於溺愛孩子的家族就此屈服,送上了信件,但還是寄望於謝青燃拒絕。

“首都區的貴族,怎麼連家裡的孩子都約束不好?真可笑,一封信算得了什麼。”

謝青燃笑著扔下信件,示意秘書官把這些廢紙都扔出去。

在聖斯威,沒有她的點頭,就算是王庭也彆想把她的孩子召去。

何況這些被美色和欲念衝昏了大腦的家夥?

“我看……奉雪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吧。”

“有點意思。”

想起奉雪的模樣,謝青燃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澄亮的長靴踏在地麵,她走出了書房,秘書官在她身後小聲說著還有一些要件沒有處理。

“知道了,不處理。”

謝青燃揮揮手,在秘書官崩潰的表情下打開側門,走到了庭院。

孩子們快回來了。

“準備茶和點心,”謝青燃側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女仆,“我想和孩子們在庭院裡喝茶。”

女仆領命而去,並且細心地詢問女仆長確認司機到達宅邸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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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雪上車的時候,發現謝思並不在車裡。

“謝思呢?”

奉雪有些奇怪,望向坐在對麵的謝楨,冷峻的少年沉默一會說道。

“他有事。”

奉雪卻沒有被搪塞過去,她想起希雅說的“謝思和謝楨都發了火”,不由想到某種可能,握緊了拳頭。

“他生氣了?還是怎麼了?”

聽著少女有些忐忑的話,謝楨原本滿腹要問的話,都往後壓去。

謝楨不回答,奉雪更是擔心起來,她打開社群,想看看有沒有關於謝思的帖子,卻見謝楨抬手覆住了她的手機屏幕。

“我會告訴你,所以不用去問彆人。”

謝楨用平淡而無起伏的語氣陳述。

“下午的時候,他和一些同學打架了。臉上受了一點傷,他說回家會被母親嘲笑,所以他這幾天暫時不會回家。”

“打架?和誰?為什麼?”

奉雪一連三問,在對上謝楨視線的瞬間,她卻不再需要謝楨的答案了。

“……因為我,有人說了我的難聽話。”

奉雪手指放在車門上,卻被謝楨抬手攔住。

“你要做什麼?”

奉雪抬眸,眼中隱約浮現一絲惱怒。

“我從沒見過那些人,記憶裡也不存在他們。因為一個誤會,他們卻自顧自地發瘋,甚至傷害彆人。哪怕是稚齡的要搶糖果的孩子,也不值得半點諒解。還有,我,我……”

哪怕這些年有意疏遠,但奉雪永遠記得這兩個孩子降生時的樣子,那柔軟而細小的手指,輕輕抓握她尾指的溫熱觸感。

【我從未想過會傷害他們。】

聽著奉雪的話,看著奉雪的表情,謝楨原本冷硬的神情軟化了。

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奉雪是溫柔的。

謝思下午揍了那群嘴巴不乾淨說“奉雪私底下玩得開”的家夥之後,特彆叮囑謝楨絕對不能和奉雪說他的事。

【她可能會傷心?不管是出於責任感還是什麼,我覺得還是麵無表情或是不知世事的樣子更適合她。】

但謝楨還是說了,因為奉雪從彆處知道的話,才會真的傷心。

“沒事的,謝思隻受了一點傷,和他打架的人已經送醫院了。”謝楨說道。

奉雪:……這好像更不好吧!

奉雪轉而擔憂起謝思會不會被人起訴。

謝楨伸手敲了敲隔板,車駕啟動,他不太熟練地彎起唇角安撫。

“過幾天就回來了,網上的事……也不需要多久就會熱度散去的。”

奉雪想了想,還是決定之後再在社群裡發一個帖子,有什麼事就直接來問她,不要去打擾她身邊的人。

奉雪不在乎彆人的言語,不在乎彆人的評價,她某部分確實像彆人猜測的那樣無情。

能放在她心上的事物實在太少了。

奉雪打開手機,給謝思發了一條【你在哪裡】的消息。

她發完消息後一抬頭,就見謝楨一直在看著她。

“對不起,”奉雪挺直脊背,神色認真,“我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牽連你們真的很抱歉。”

謝楨搖頭:“我們沒有在意,本來就是那些有癔症的家夥的問題,而且我也知道,照片上的男人與你無關。”

奉雪今天總算有人不必解釋也能明白,對嘛,她和謝楨他們一起外出回家,哪裡有時間有心思去談什麼戀愛。

“隻是誤會。”奉雪說。

謝楨微微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是的,隻是“誤會”,誤會就不該存在。

今天謝思離校前仔細打量了謝楨許久,最後他伸手,指尖輕輕觸碰著謝楨的胸膛。

【我們不一樣,卻都是一樣的。】

謝楨在瞬間理解了謝思的話。他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樣正直高潔,他對於奉雪的欲念不比任何人弱。

可直到今天,他才察覺到自己的卑劣。

“那是你的畫嗎?”

奉雪看著隨意擺在車底的一幅畫,畫放在畫框裡,背朝上放著,她覺得有些可惜地撿起來,畫作翻過來之後,就看到了畫布上的畫。

這是一片大海。

清淨的藍白色交織混合從天而降,墜落地麵彙成了一片汪洋。

海上有幾隻脖子上掛著金鈴的白色神鹿踏在海麵上奔跑,組成了一條直通遠處海平線的隊列。

在最前方的那隻白鹿身上,似乎還坐著一個穿白裙的少女,她正要與白鹿奔向光去。

這本該熠熠生輝的畫作,卻憑空被一道黑色的閃電劃破了整個畫麵。

“顏色非常美麗。”

奉雪對於美術沒有鑽研,她隻能說出她覺得好的部分。她將畫框放在座位上,謝楨則垂眸不去看,這是他失態的證據。

“這是要帶回去銷毀的。”謝楨淡淡道。

“好可惜,”奉雪覺得沒有必要,“這幅畫看起來就像是海麵剛好要下一場陣雨,陣雨之後,他們就能衝破海平麵,融入光裡了。”

少女細軟的手指在邊框輕輕掠過,她抬頭對著謝楨微微一笑,謝楨放在膝上的手指突然蜷起,像是被什麼東西刺痛。

謝楨垂眸,冷峻的少年輕輕點頭。

“好。”

謝楨想,奉雪總是站得很遠,但又總能理解遙遠的一切。

令人貪求著這一點仿佛被她珍視的錯覺。

伯爵夫人在承認謝楨的騎士資格時,曾給予他贈言。

【你是隱忍而忠貞的騎士,心臟如冰崖峭壁,卻生著一朵唯有珍愛之人才能看到的春花。】

【你是喧囂而殘暴的惡徒,身藏著熔岩激流,如同鏡子的反麵蜿蜒生出了一把冷鋒長劍。】

謝楨一直不明白贈言的意思,如今他算是明白了。

這樣美好,這樣溫柔的珍愛之人若是被他人覬覦,春花謝去,長劍出鞘。

“我真喜歡你,姐姐。”

冷峻的少年揚起微笑,眼底卻翻滾著晦暗的欲念。

自謝楨十歲後,奉雪似乎就沒聽到他說這句話了。

但她還是禮貌點頭:“謝謝?”

奉雪說完之後,望著那總是寡言的少年,不知為什麼,在這一瞬間,奉雪覺得謝楨好像長成了大人。

像是某種成年,強大的雄性,正緩步遊走在草叢裡,不經意間,他便會叼住獵物的咽喉,再也不會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