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知道答案之後,第一次抬頭仰望天空,原來那一顆星星一直在照耀著她。
但少女並沒有對少年進行責罰。
她仍然像過去那樣,用腳丈量著這片土地,一步一步地去看著這個緩慢生長的世界。
少年依然跟在少女身後,隨著時間日長,他偶爾也能與少女說說話了。
隻是這些話都是少女問他時,他才會說。
平常他做得更多的,是送少女花,各種各樣的花。
少女阻止了他,說花都要被他薅禿了。
少年就停了手,見著對方像是手足無措,可又一定要跟著的樣子。
少女就讓他實在無聊,就隨便說什麼吧。
於是……少年開始和少女說起了這個世界的童話故事。
那是經過少年加工過的,隻雜糅了鮮花和糖果的美好故事。
少女聽著少年說故事,也沒說好或者不好,她隻是聽著。
直到少年和她說了一個關於睡美人的童話故事,少女像是頗有興味地聽了。
【哎呀,這還真是個殘忍的故事。】
【成千上百年都隻能一動不動,等待著不知道誰來救援呢。】
少年聽了這話後,突然非常用力地說。
【如果您遇到了這樣的事,不管在哪裡我都會去救您!】
少女微挑眉,隻笑著說。
【我應該不會那麼倒黴。】
奉雪看著那個畫麵,隱約覺得好像有些不詳的預感。
在這個世界,金屬刀槍都無法傷害那名少女,可一叢生在海邊的荊棘,卻刺傷了少女的手指。
少女在見到那叢荊棘時已覺不快,在被荊棘刺傷手指時,她的指尖流下了一滴血。
【原來還剩下一隻惡魔沒有驅走嗎?】
少女徒手將那叢荊棘捏成齏粉。
少年著急地追上去,卻隻看到少女身上散出了一陣白光,她轉頭對著少年微笑。
【好像真遇上了會變成睡美人的事。】
少女當著少年的麵,化成了漫天星光散去。
少年瘋了一樣衝到海水裡,他不停地用手打撈著海水,卻怎麼也撈不起,捧不住,握不了他心中的渴求!
星光漸漸散去,世界一片昏暗,如同女神閉上了雙眼,離開了這個世界。
最後……少年隻撈起了一滴深紅色的液體。
這是少女身上流下的一滴血。
少年極為珍惜地將這滴血拾起,裝在小小的瓶子裡。
他發過誓,不管少女在哪裡,他都會找到她。
少年從年輕一直等到老年,他每天都會看著天空,但那顆閃耀的啟明星,在少女化為星光之後,就在天上消失了。
少年開始重走過去少女經過的地方,他幾乎走遍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冰雪炎風剮蹭著他的皮膚,碎石與尖利的荊棘割破了他的雙腿,他仍不知疲倦地尋找。
他甚至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不眠者,他日夜不睡,生怕錯過任何蛛絲馬跡。
可他再也找不到他的女神。
就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年,又是一個長夜的夜晚,他在晨曦微光時……再次看到了那顆啟明星。
它輕輕移位,給他指明了方向。
他在南方的沙漠之國,找到了一個降生不久的女嬰,他手中的小小瓶子,將那名嬰兒的掌心燙出了一粒紅色的朱砂痣。
將近百歲的老人跪在地上大聲痛哭。
【我找到您了,我終於找到您了————】
【可是為什麼是現在?】
他已經老去,而對方還是一個新生的嬰兒,這注定是兩條不能交集的平行線。
誰來照顧您,誰來侍奉您?誰來讓您從此不再受傷流下一滴血呢?
身為不眠者的人在女神信徒中極為有名,他在最後的時日裡召來了願意相信他的狂信徒,將那裝載著女神血液的小瓶子和尋找女神的方法,告知了一名少年。
少年與他當年追逐女神的年歲相當,眼裡燃燒著晝夜不息的信仰之火。
他知道,這個少年會做得和他一樣好。
沙漠神殿由此建立。
在最後的日子裡,他已經再也站不起來,他坐在輪椅上,被少年推到了新生的女神麵前,最後給她送了一朵花。
鮮花垂落在躺在搖籃裡的女嬰手上,她睜開了眼,看著那朵已極儘了自己一生之美的花,露出了一個淺淡的微笑。
老人死去,而新的少年則繼續守護著那在沉眠中,化身為人的女神,持續著一個又一個輪回。
……
“滴,滴,滴”。
奉雪在一片規律的電子音中醒來,她睜開眼時,視線還有些模糊,等她再眨眨眼,就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和一點消毒水的氣味。
這裡不是酒店。
謝思和謝楨坐在她床頭兩側,在奉雪睜眼的刹那就立時低頭看去。
謝思小心翼翼地問:“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奉雪抬手覆在額上,問道:“我怎麼在這?”
“早上學生集合的時候你沒有出來,打電話也不接,我們敲了門,你也沒有回應。”
謝楨蹙起眉尖,他的神情裡還是帶著一絲緊張。
本來在沙漠之國,他們的神經就一直處於緊繃狀態,現下見著奉雪沒有這麼長時間沒有回應,都擔心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等他們找人來將門打開,便看到了仍倒在床上的奉雪。
黑發的少女臉色發紅,額頭觸手滾燙,她發燒了。
於是奉雪便被立刻送來了醫院,但實際上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奉雪的燒已經漸漸退了。
在雙生子的記憶裡,他們小時候也會傷寒感冒,而奉雪從小到大都沒有生過病。
她突然這樣,謝思眼前都有點發黑。
等到了醫院被醫生基礎檢查之後,奉雪的體溫已經穩定在了三十六度。
如今奉雪隻是在病房裡躺了五分鐘,就睜開了眼。
……就像她隻是純粹地睡過了頭。
奉雪抬手拍了拍謝思和謝楨的手背,輕聲道。
“讓你們擔心了。”
奉雪抬手揉著自己的額頭,突然問道。
“我額頭上有長什麼朱砂痣嗎?”
謝思、謝楨:……?
謝楨對於奉雪不關心自己的身體狀況,而是問頭上有沒有長痣的事,似乎有些生氣。
他站起身,按下了呼叫鈴。
“沒有,你先看醫生。”
奉雪也看出謝楨好像惱了,她在謝思的幫助下坐起身,抬手握住了謝楨的手腕。
“抱歉,我真的沒事,可能……可能是我沒有蓋被子著涼了。”
謝思和謝楨的表情一言難儘。
但奉雪也實在說不出什麼好借口來,畢竟血液突然活了跳上腦導致她暈倒這種事,怎麼說啊!
而且……奉雪垂眸抬手揉著自己的額心,梳理著雜亂的思緒,那些在夢境中的畫麵總是在她眼前揮之不去。
這應該不是什麼“鬼上身”,她好像真的,和女神有關係。
等醫生來了之後,與奉雪對話,觀察了體溫,眼睛,心率之後,認為奉雪並沒有什麼大礙。
奉雪鬆了一口氣,抬頭對謝思和謝楨寬慰地笑。
“你們看,真的沒事,我以後會蓋好被子的。”
奉雪獲得準許下床,她和雙生子離開醫院,在車駕上時,奉雪突然問道。
“星回在哪裡?能聯係他嗎?我有些事想問他。”
謝思放在膝上的手指一僵,說實話,他並不知道星回現在是不是還活著。
在從聖斯威出發的時候,謝青燃就和他和謝楨說過,“不必和星回太近”。
在那時他們就知道,星回大約活不了太長時間了。
因此在星回對奉雪試圖表示親近的時候,他們並沒有說話。
因為在他們眼中,星回還能在白日行走的時間已經很短暫了。
“我們可以試試聯係。”謝楨拿出手機。
過了一會,謝楨看著手機上的信息,他沉默地打開了車駕上的無線電視。
今天的沙漠之國與往常一樣,萬裡無雲,豔陽高照。
在這炎熱的天氣裡,阿迪萊女王發表了關於沙漠神殿製造假女神,以欺瞞信眾的事。
電視畫麵上,最高祭司阿曼站在法庭上,他麵對女王的指控,一條又一條地認罪了。
【我承認,我有罪,我為了自己的私欲,將假女神拱上神座,我欺騙了世人,但……我對女神的信仰不是假的。】
阿曼的這番話讓在法庭上旁聽的信眾都忍不住破口大罵,有人甚至越過圍欄上前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