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1 / 2)

早春時節,最早醒來的櫻花在細瘦的花枝上鼓起一個個小花苞。

帶著一絲暖意的微風輕吹,那緊縮成一團的花苞就像感受到了那點暖意,從內部蒸騰起力量,像煮開的沸水,發出嗶啵輕響,從裡向外擠壓,發出了最強的振響。

第一片花瓣受力向外綻放,接著是第二片,第三片,然後就如奇跡一般,那一樹細瘦的枯枝一夜逢春,在晨曦之下生出了一樹光華璀璨。

黑發的少女站在房間裡,她開著窗,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就在看著那樹櫻花。

也許是從它剛剛綻放時,也許是從它生出花苞時,也許是更早的長夜裡。

這段時間奉雪總覺得自己的精力非常充沛。

大多數人在完成了那仿佛噩夢般的兩周考試之後,不是陷入狂歡,就是一直在休息。

畢竟腦細胞死亡之後是救不回來的,隻能用漫長的睡眠讓自己舒緩一些。

可是奉雪一直在清醒的等待。

她清晰地記得自己第一天踏入考場時的那種感覺。

人在集中所有注意力的時候,仿佛身處一片白茫的天地之中,奉雪隻能聽到電子筆落在液晶屏上的聲音。

她保持著這個姿態,一直持續到最後的文學科考試。

在那時候,一直在遠處觀望她的人才像平常一樣靠近她。

【奉雪前幾天表情好認真,讓人覺得要是和你說一句話就像……犯了罪。】

奉雪呆呆地看著談越和希雅,唇角微微彎起,拍了拍她們的肩膀。

【那麼我碰觸你們,就不算犯了罪。】

等到文學科考試時,果然和薑菱所說,題目會在人物自傳,情感類和冒險類三個種類裡出現的概率很大。

奉雪這一次看到的是人物自傳。

許多人看到這個題目的時候,都不會立刻下筆,奉雪也是一樣。

她托著下巴,像是在回憶著過往。

開春的時候奉雪就成年了,而在她之前的人生裡,一切都是安靜而從容的。直到過去那一年,從裡維歸來,首都劇變,議會陷落,教廷蟄伏,她的身世被揭開,從而前往沙漠之國,令那延綿了十數年的瘋狂譫妄落下帷幕。

她回到聖斯威,歸彥卻被指控謀殺,那是屬於王庭與權力的博弈。塵埃落定,奉雪回到自己父母的祖國,在那裡她確實感受到了仿佛深植骨血的熟悉感。

然後,歸彥給了她玉佩。

其實除了歸彥,還有裡維,還有……

奉雪手中的電子筆輕輕碰到液晶屏,她低頭看著空白的屏幕,在上邊落下了第一筆。

當然,開頭仍然是“我有一個朋友”。

對於光明正大地寫自己的事,奉雪仍是頗有幾分羞赧。

等到最後一門考試也結束,奉雪離開了垂櫻學院,走出校門時,奉雪回首望去,心想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看到這座熟悉的校門。

再見,垂櫻。

等待考試成績的時間很快,又很慢。

公爵府邸裡的人都很默契地沒有去打擾小姐少爺們,隻靜靜做事。

畢竟這考試成績不能作假,好或者不好,都關乎臉麵和前程,算是這些少年人長成前要邁過的難關。

謝青燃也沒說什麼讓小孩都出門玩的話,她看著那三個孩子,也知道他們沒什麼出去玩樂的心思,隻說要是在家無聊,就找些朋友來。

但等謝青燃幾次往王庭下班回家,還是看到奉雪不是和謝思下棋,就是和謝楨畫畫,立刻明白雙生子巴不得奉雪不出門,想儘辦法讓奉雪留在家裡。

謝青燃已不知道要說什麼了,隻期望之後雙生子說好了成績出來就告白的話還作數,不然她再看到這兩個家夥這樣粘□□頭都要硬了。

而成績在今天就會公布。

奉雪站在窗邊看夠了櫻花,就打開了自己的便攜電腦,在早晨九點的時候登陸係統,輸入自己的身份證號,在點下“確定”鍵的時候也沒有遲疑。

她已經付出了全部努力,在旁人看見的地方,沒有看見的地方,如果成了,那是奉雪的努力有了回報,如果不成……那就當做奉雪做了一場夢。

一場關於前世今生的夢。

網頁彈出,將奉雪的各科成績全都列在了一頁。

看著眼前的成績,就算是奉雪也有點吃驚。

那些奉雪拿手的科目就算要拿滿分,那是奉雪運氣極好的時候,但沒想到理工類的科目……都是滿分。

再到曆史和神學類,奉雪也學得很不錯,這次的大題小論文也是寫熟了的,因此即使改卷老師的意見不同,分數也大約隻會扣在1-3分之間。

奉雪越看肩膀越鬆,可看到外語(摩拉古語)的分數時,奉雪的手指一僵,她不明白為什麼這門分數居然比她預估的還要低了五分。

是翻譯風格的問題?雖然意思對了,但今年的改卷老師更喜歡另一種表達?

但不管是什麼原因,摩拉古語分數降低,奉雪的心臟也激跳起來。

無論如何,分數已經定了。

奉雪直接把頁麵拉到最下,正好看到最後一門文學科的分數與全國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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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思和謝楨已經看完了分數,其實和預估的都差不多。

他們也是勤學的孩子,頭腦又聰明,自己的專長科目都能拿到滿分,彆的不太上心的科目也能勉強稱一句優秀。

謝青燃也知道今天是公布分數的日子,向王庭告了假,拿了杯茶在樓下。

見著謝思和謝楨就問:“還行嗎?”

謝思比了個手勢,謝青燃點點頭,確實不差,在全國排名來說也是頂尖中的頂尖了。

謝楨的成績則比謝思更好一些,彆看謝楨這樣,文藝方麵一直都很不錯。

家裡出了兩個全國排名前十的孩子,就剩下奉雪了。

隻是奉雪還沒下樓,也沒吃早飯,不知道她現在是怎麼了?

唔……以前聽彆的家長說過,平常優秀的孩子在麵臨重大考驗的時候,偶爾會發揮失常。

雖然謝青燃不覺得奉雪會發揮失常啦,但是……萬一呢?

謝青燃望著樓梯,反正她是不會因為自己的孩子考試成績不好就責怪她的。

是謝青燃這段時間太忙,不像以前一樣會時常過問孩子的功課。

說起來是她沒做好為人家長的本分,才會讓孩子壓力太大,發揮失常。

謝青燃正想上樓看看情況,謝思和謝楨也已經站了起來。

可樓梯處突然傳來一串腳步聲,那腳步聲很輕,就像腳尖剛著地,那人就走了第二步。

謝思微蹙眉尖,抬頭看去,卻見奉雪像一縷遊魂一樣飄了下來。

說飄,是因為黑發少女的腳步虛浮。

謝青燃微眯眼,看來是真的有些不好?

謝青燃不打算問奉雪的成績,等她自己想說的時候再……

“我第一名。”

少女的嗓音在一樓響起,奉雪手指放在扶梯上,對坐在客廳裡的三人說。

原本奉雪在看到摩拉古語的分數時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可看到文學科的分數和最終排名時,卻驚得失神了許久。

文學科分數不是那種能獲得單科第一的分數,但是這個分數卻補足了摩拉古語的分差。

【文學科:A;實際分值:92】

“我,第一名。”

奉雪重複著自己的名次,黑發少女臉上緩緩綻放了至今為止最為燦爛的笑容。

-

今天是前往王庭的日子。

和往常一樣,AS考試成績第一的學生,能夠獲得進入王庭,用王庭賞賜的金杯與國王共飲的機會。

這本來也是王庭為了表現親民姿態,並讓民眾努力向學才設置的獎勵。

今年的獎勵,對於某些貴族來說,難免會說幾句。

“第一名……是謝青燃公爵家的小姐?”

“是啊,聽說非常漂亮,沒想到還很聰明。”

“這獎勵倒是有點浪費了,畢竟那種身份的貴族小姐,想進入王庭不是很容易的事嗎?”

“聽說前任國王,赫爾曼陛下還想過讓那位小姐與現在的那位聯姻呢。”

……

一個貴族突然輕咳幾聲,打斷了那些在王庭裡的喝茶閒話。

其他貴族們登時識趣地閉嘴,他們抬頭往一旁望去,正好見著謝青燃帶著身後的三個孩子在對麵的長廊上經過。

謝青燃是王庭中的輔政大臣之一,誰都認識。

而在她身後的三個少年人,想來就是她的孩子了。

跟在謝青燃身後一步遠的應該就是那個在AS考試中獲得第一名的少女。

等那少女離去之後,眾位貴族才像回過神一般繼續閒聊。

“說起來,我有個侄孫還沒有結婚……”

“你不會想要讓他和那位小姐相親吧?女神在上,你們的親戚關係也太遠了!”

“我就不同了!我的兒子也算一表人才,也許可以試試!”

“年紀太大了吧……我家的一個表弟,長得那叫一個可憐可愛,女孩子見了一定會喜歡!”

“哈哈哈哈!能說這種話,你也夠不要臉的!”

……

這些貴族全然忘了之前是怎麼背後編排彆人的,不過在王庭裡,不說八卦等於無聊到死。

-

AS考試的第一名,每一年都有,因此不算特彆稀罕。

往年國王會賜下金杯與酒,隔著垂簾與對方共飲一杯,隨後金杯就會被收回去。

但又因為隔著垂簾,誰知道後邊是不是坐著國王陛下呢?

畢竟王庭的宴會不會為了一個考試的第一名而專程設宴呢。

但奉雪知道,那個金杯應該會由人親自送到她的手上。

熱鬨的宴會廳裡,王庭的春日宴會季正拉開序幕。

太後納蒂雅殿下在宴會內外忙碌著招待客人,見著奉雪的時候,就上前拉著她的手。

奉雪還沒有行禮,被這樣熱情的一拉,就有些不知所措。

“太後殿下,日安……”

納蒂雅指著後邊那開滿了垂櫻的庭院,對著奉雪笑著說。

“第一名的獎勵在那,去與陛下喝一杯吧,你已經成年了對不對?”

是的,奉雪在AS考試後成年了。

隻是成年宴會還沒有舉辦,不過奉雪已經能喝酒了。

奉雪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起,像是有些緊張。

不過奉雪很快回過神來,看了謝青燃一眼,謝青燃點頭之後,奉雪就對著納蒂雅殿下行了告退禮,在女官的帶領下離去。

隻是奉雪不知道,在她身後望著她的謝思和謝楨今天好像也挺緊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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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的國王沒有前往前邊的宴會廳,而是在後方庭院的白色涼亭裡等待奉雪。

他麵前擺著兩隻杯子,一隻是放在裡維手邊的銀製酒杯,而另一隻則是給予AS考試第一名的金杯。

杯子是純金的,其上雕刻著持劍者的徽章,在那長劍徽章的頂端,則鑲嵌著一點水滴狀的紅寶石。

裡維看著前方的黑發少女分花拂柳而來,就站起身走到亭外等待奉雪。

這一次裡維依然沒有讓奉雪對他行禮,他伸手握著奉雪的指尖將她迎入了亭子。

“恭喜你,我那天查成績的時候也很緊張,等看到了成績排名,看到你的名字的時候,倒也覺得理所當然。”

因為不管什麼時候,裡維見著奉雪時,她不是在學習,就是在學習的路上。

雖然這世間並不是努力就有回報,但努力之後什麼也沒得到,難免讓人懷疑世間常理來。

裡維拿起銀壺在杯中倒了酒,隨後拿起桌上的兩隻杯子,自己拿著銀杯,另一隻則遞到奉雪麵前。

“這是給第一名的獎勵,希望與你共飲之後,女神的智慧也能光耀於我。”

這句話本來該是奉雪對裡維說的,感謝國王陛下賜下共飲的機會,感謝陛下的榮光照耀於她。

但裡維卻不想聽奉雪說那句話,對他來說,他隻想讓奉雪的榮光照耀於他。

奉雪看著眼前的金杯,又抬頭看看裡維,裡維嘴角噙著微笑,將杯子又往前遞,杯中酒液是醇厚的葡萄酒。

奉雪看著這近在咫尺的獎勵,指尖居然有些微顫。

但在裡維出聲之前,她已經抬手握住了那杯酒。

少女雪白柔軟的指尖碰觸那粒水滴狀的紅寶石時,這個世界的時間仿佛停止了。

那滴紅寶石瞬間消融軟化成為一滴液體,自金杯之上滑落,在半空之中如一尾遊魚躍入了奉雪的眉心。

那滴朱紅落入之後,奉雪眼前白茫一片,裡維微笑的臉龐離她而去,她耳邊隱隱響起了一陣門扉開啟的聲音。

以及……墜落。

那像是一場人在患病時才會產生的譫妄。

浩瀚的宇宙之中,一棵又一棵巨大的植株在虛空中盤桓生長,在那枝頭上結著一個又一個閃著光華的果實。

而那些並不是“果實”,而是一顆顆正在生長的星球。

這些星球在成熟之後從枝頭墜落,幻化成一個個新的世界。

植株在星球長成的瞬間便枯萎融化,變成一點小小的枝芽,繼續養育著新的世界。

這些世界有無儘回廊聯通,黑發少女在這些回廊中墜落,就像墜入了一個個世界,最終……黑發少女的背部碰觸到了堅實的地麵,她睜開眼,就看到了屬於自己的記憶。

那是奉雪還是人類時的記憶。

-

無論科技如何發展,人類的情感依然沒有超脫凡俗。

想要的東西仍然很多,想要滿足的欲望無窮無儘,自己的人生失敗了,就把這失敗歸罪於一切外因,或者將成功的希望寄托於孩子身上。

奉雪出生在一個忙碌的家庭。

父親是企業家,母親是學者,他們醉心於自己的事業,對於這突然到來的孩子沒有任何期待。

等奉雪出生之後,她就交由AI保姆照顧。

這對父母甚至忙碌到沒有給AI保姆設置關懷模式,因此這台AI不會在孩子哭鬨的時候抱起來輕哄,也不會放鬆音樂或者說故事,也不會和孩子互動做遊戲。

它隻管孩子吃喝拉撒,一切嬰兒需要的情感交流,都沒有。

哭不會有回應,就不會再哭;笑也不會有回應,也不會再笑。

最後連聲音也不會發出。

等到這對父母發現奉雪一直不說話,也沒有什麼表情的時候,才發現了這個“失誤”。

但有些父母自己仍然處於孩提階段,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有錯誤的。

因此他們隻將奉雪送到醫院,隻說這個孩子“有病”。

有病的孩子被放在那裡長期治療是理所當然的。她會說話了,父母不曾前去探望,她能行走了,父母不曾來電,一直到這對父母在宴會上看到競爭對手那精靈可愛的孩子時,才恍惚想起自己是有孩子的。

【沒有人要求父母一定要愛孩子,可是如果你們既然不需要她,為什麼又要讓她出生在這個孤獨的世界?】

在這對父母前來醫院時,那長期照顧著奉雪的護士忍不住出言責備。

但他們並不在乎,一個孩子的自我與情緒,重要嗎?

他們來到這裡隻是來評估奉雪是否有價值。

在旁人看來,這對父母與那個AI保姆也相差無幾,AI保姆是天生冰冷的機器人,而他們是已經寫入了完全利己程序的怪物。

在看到年幼的奉雪已經在看高中課程的課本時,這對父母滿意的讓奉雪回到了家中。

即使這個孩子現在仍然沒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大多數時候都是沒有反應的。

她看起來……可太古怪了。

但是古怪又怎麼樣呢?這個世界上的天才,人傑,誰不是性格古怪。

他們並不需要他人的理解。

在這個龐大的社會機器裡,誰不是隻要會行走說話就行了呢?

奉雪成為了父母朋友圈裡的天才,她聰明,專注力極高,她未來將會繼承父親龐大的公司,參與母親的研究。

簡直是個完美的藝術品。

隻是那些人都稱奉雪為“不笑的人偶”。

讚揚她,她不會有反應,責備她,她也不會有波動。

這個孩子錯過了最好的時期,被養育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當然,仍然有人會因為她的外表而去接近她,但很快又因為永遠沒有回應而陷入無邊的痛苦之中。

也有人會孜孜不倦地與奉雪說著這世上的真善美,讓她看著那些講述真正親子家庭的影片,渴望讓這個孩子了解真實的世界,能夠一展笑顏。

奉雪依然麵無表情,她隻是一直看著,觀察。

無論是影片裡的世界,還是現實世界,她一直看著,卻難有反應。

被擁抱是正確的,被親吻是正確的,被愛是正確的。

但奉雪無法擁有這些正確。

可之後奉雪確實會表達情緒了,但那隻是父母覺得她這個樣子不大好服眾,因此讓她學習了表演課程。

是表演,而不是教導她什麼是真實的情緒。

見麵打招呼時,唇角微揚三十度,這是微笑。

彆人做了不合規的事時,眉尖蹙起,嘴角下撇,這是憤怒。

這就足夠了。

這個孩子隻要繼續像現在這樣,每一件事都判斷正確,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就行了。

那些隨著正確而來的利益就會源源不絕地落入父母的口袋裡。

真是再好不過的機器。

隻是利益越大,被人憎惡的幾率就越大。

在奉雪長成少女的時候,她第一次拒絕父母,她不許他們上車。

早已習慣奉雪事事依從的父母難以忍受奉雪的拒絕,他們給了奉雪一巴掌,先行坐進車裡,然後準備讓侍從把奉雪拖到車裡。

【你真是個令人討厭的孩子!你是不是要去接受電擊才能繼續聽話呢!】

奉雪則第一次掙脫侍從,她打開車門,要讓父母下車。

【危險。】

這是少女毫無道理的話,那對父母自然不會全然相信。

隻是他們還是下了車,讓人檢查車子,果然在車底發現了一個細小的炸彈。

可炸彈隻是前手,下車的時候,子彈貫穿了父母的身體。

奉雪被侍從拖回了門內,警衛隊衝了出來,尋找著偷襲的狙擊手。

父母也被舉著盾的安保人員一路拖行回家,可是已經晚了。

出血量過大,瞳孔開始渙散,呼吸紊亂急促,是因為肺部已經無法供給氧氣……

他們快死了。

少女奉雪低頭看著父母的樣子,判斷了現在的情勢。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在生命的最後,這對父母依然沒有隻字片語要給奉雪,隻想著給對手複仇。

少女奉雪跪坐在地,她的指尖,衣擺,膝蓋,全部被父母溫熱的血染紅了。

她嗅聞著濃烈的血腥味,眼前一陣發紅,幾乎看不清什麼東西。

聽著父母間斷的喘息咒罵,那臉上一直毫無波動的少女,突然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