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公子, 您的信。”
苑乘雲剛剛回府，就收到了兩封密信。
一封是從南省送過來的，信上說南省巡撫史文德突然死了。
死因是史文德之父當街殺人, 作為巡撫, 史文德理應公正嚴明, 大義滅親。然而作為人子，他卻又不能親手判自己的父親死刑。兩難之下，史文德選擇了自殺, 此事在南省造成了重大影響，想必很快就會傳到京城。
“巡撫之父當街殺人？可笑！”苑乘雲把信往水盆裡一扔, 吩咐周南：“去查！我要知道史文德的真實死因。”
吩咐完了之後, 又才打開另一封。
另一封來自彭望孺的轉遞, 寫信人是付空濛, 上麵什麼有用的都沒有, 全是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京城逸事。
但苑乘雲看了一眼, 便皺緊了眉頭。
那付家女不過是一個小丫頭, 她便是被捧到天上去, 也代表不了什麼。
但這封信能送到自己這裡, 至少說明，她背後的人已經查到了自己和彭望孺之間的關係。
當然, 這並不難查, 隻是一般人很少去懷疑而已。
可是這封信居然這麼篤定彭望孺會送到自己手裡，至少說明, 他們掌握了許多外人並不清楚的消息。
思索一會, 苑乘雲嗤笑。
但知道了又如何？一群隻能躲在暗處攪事的魑魅魍魎，還能翻天了成？
不過說到付空濛，陛下和貴妃娘娘已經決定了要在中秋宴的時候召她進宮。到時候他倒要看看, 她的背後到底是都家人還是胡家人。
苑乘雲計劃得很好，可惜事與願違，真的到了中秋夜宴當天，他突然被其他事情絆住了，並沒能在原定的時間進宮。
而付空濛，卻在等候召見的時候，遇到了楊立思。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意外，空濛和楊立思的位置，被安排在了一起。所以在葉安世忽然被叫走了之後，她便不得不和自己這位前未婚夫大眼瞪起了小眼。
付雪漫和付雪晴的事情，至今還沒吵出個結果。關於到底是要留老婆，還是留兒子，這兩個選擇對付高儀來說，雖然都不想選，但如果不得不二選一的話，結果還是十分明確的。
隻是理智上再清楚該怎麼選擇，感情上還是很過不去。於是給空濛答複的事情，便一直被他拖延著，能推遲一天是一天。
空濛也完全不著急，反正她真要是想讓付高儀馬上給她一個明確的答複的話，隻需要讓付雪峰摔一跤，就足夠把付高儀嚇得舉手投向了，所以她很淡定。
非但淡定，甚至這會兒見了楊立思本人，她還忽然起了好奇心，向他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因為你，付雪晴現在已經被關起來了，說實話，你這是……盯上我們家了？還是純粹對未婚妻的大姨子小姨子感興趣？”
聽到空濛提出這個問題，這位楊家大公子的表情十分無奈且悵然。一副忠義兩難全的沉重樣子，知道的是他接連勾搭未婚妻姐妹，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為國為民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空濛看的一臉敬佩，心道不愧是未來文官預備役，就憑這不要臉和渾然天成的演技，將來一定能夠位極人臣。
不過幸好，楊立思也有幾分自知之明，知道在空濛麵前沒法裝相，便頂著這幅正直憂鬱的表情，說了實話：“我當然不是盯上你們付家，你知道我不大敢得罪你的。當然也不是純粹喜歡小姨子，我就是覺得吧……可勁兒勾引最不該勾引的人的女孩子，真的特彆有意思。”
空濛：“……”
可勁兒勾引，還是勾引最不該勾引的人？
空濛琢磨了半晌，這不是禁忌戀情麼？沒想到啊沒想到，被所有的同窗好友以及父母師長們稱讚不已的端方君字，內心裡原來是個悶騷。
但……
“你這樣，就不怕人設崩塌嗎？”未婚妻換一回也就罷了，再來一回，而且新人選還是同一家姐妹，這傳出去，彆人想替他說話都找不到洗白的角度了好吧？
“人設？”楊立思想了想，搖頭笑道：“怎麼會崩塌？我要迎娶的，一直就是付家大姑娘付雪漫啊！”
空濛皺眉：“那你勾搭付雪晴做什麼？彆告訴我你是被動之類的理由，我會削了你的嘴。”
“當然不是。”楊立思微笑著，說道：“我要娶的，是長著圓眼睛，小鼻子，頭發還帶點兒卷的付家大姑娘付雪漫！”
空濛：……
付家女孩兒三個，老大付雪漫長得柳葉眉高鼻梁，細長眼，嘴唇偏薄，因為年紀最大，個頭也是她們幾個裡麵最高的。
空濛排行第二，她皮膚白，杏仁眼，小瓊鼻，櫻桃唇，一顆小巧的瓜子臉，胖瘦有度，姿態玲瓏，因為皮膚最白，所以在姐妹三個裡麵，也一向最亮眼。
最小的付雪晴，卻是圓臉小黃皮，長著一對姐姐們都沒有的小酒窩，不過她外貌上麵最為明顯的特征，就是發尾卷曲的小卷毛。
楊立思口中所說的付雪漫，顯然沒有這個特征。所以他的意思是，直接把付雪漫和付雪晴姐妹倆的身份名字一換，然後再打著迎娶付雪漫的名義，娶走付雪晴本人？
“真是個人才！”空濛朝他豎起了大拇指，但是提醒他：“付家不會同意的，寧姨娘寧願讓付雪晴暴斃，也要把真的付雪漫嫁給你。”
“那就算了。”楊立思學著空濛的習慣聳了聳肩，道：“如果未婚妻忽然暴斃，這門親事，便可以直接作廢了不是麼？就像你和柳宿州一樣。如果付家一定要讓她的姐妹，比如說付雪晴姑娘來充當我的未婚妻，那就隻能撕破臉去衙門告狀了。”
這是篤定了付家拿他沒辦法呀。
空濛憋著嘴巴，看敗類一樣地看著他。
楊立思笑了笑，卻又搖了搖頭，說道：“不過我也明白，這些話也就是當著你的麵說說罷了。如果你要插手，我也彆無他法，隻能聽憑付家處置了。”
“我插手？嗬！你明知道我根本不會插手。”空濛輕笑一聲，說：“你知道的，其實我真打算過嫁給你的。”
原本漫不經心的楊立思忽然斂了笑意，嚴肅了起來。
“抱歉。”他又一次鄭重地道了歉，然後說：“我也想過要娶你，畢竟……從我還那麼小的時候，身邊所有人都告訴我我會娶你，然後和你生兒育女，一直以來，我自己也是那麼想的。但是直到……”
楊立思遲疑了一下，才繼續說:“但是直到被付雪漫，唔嗯……我才發覺，有一種女人，會讓我覺得很刺激。空兒你和我一起長大，自小待在一處，相處的時間，比我們各自的兄弟姐妹都要多得多。但是即便在我知道自己將會娶你的那些年，我也從不敢對你有任何……不尊重的想法。我的意思是，就是……”
“好吧，我明白了。”
搞來搞去，原來是因為自己對他沒有性吸引力。
空濛心想，那早早退婚，還真是個很負責的選擇。
她歎了一口氣，說：“但你要是真想娶付雪晴，我勸你早些把話說開，彆到時候真的讓寧姨娘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來，後悔就遲了。”
空濛沒興趣探究他究竟是怎麼這麼快就舍了付雪漫，又決定選擇付雪晴。但真要讓寧姨娘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付雪晴弄死，也有點慘。
當然，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楊立思欠自己一個人情。
楊立思不置可否，端起茶杯吹了吹茶葉，然後問起了空濛和葉安世的事情：“葉家和長門家世代聯姻的事，你知道麼？”
“嗯？”空濛沒想到他忽然說起這個，不解地抬起頭。
就聽他道：“之前我就提醒過你，不要和葉世子走的太近。他看上去雖然……但其實並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
“我想象的那種人？我想象的哪種人？”
“翩翩公子，溫潤如玉？”楊立思偏了偏頭，又道：“或許因為年紀小，還有一點兒傻氣？”
“那你可就猜錯了，葉公子救駕砍人頭那天夜裡，我就在邊上看著。”所以在親眼看過一個四五歲的少年郎，砍人如砍菜一般的身影之後，溫潤如玉這幾個字，就不會和他有什麼緣分了。
但是傻氣什麼的，倒是真有一點兒的。要不然也不可能直接當著她這樣一個外人，表示要替她和吳家向皇帝報仇。
雖然……她從來沒有想過去把皇帝砍了這種事。
楊立思聽見空濛這麼說，輕輕搖了搖頭，而後歎道：“對於你們這些女孩子來說，葉世子的魅力自然是無窮的。他是個絕佳的夫婿人選這沒錯。可是空兒，葉家絕對不會娶一個普通人家的姑娘做世子妃。”
“哦！多謝提醒，我心中有數。”葉家會不會娶普通人家的女孩兒，她完全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反正在知道有人覺得自己能生出個皇帝的時候，她這路就非跑不可了。所以當然不可能留下來想什麼能不能嫁入高門，她以後不嫁個屠夫就不錯了——如果她真有想要嫁人的那天的話。
楊立思見她應得漫不經心，仿佛完全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的樣子，著有些著急：“彆不把我的話當開玩笑，我這是關心你。”
“所以呢？”空濛雙手一攤：“所以楊公子覺得，我應當如何？”
楊立思正要說話，就在這個時候，傳話的太監忽然高聲唱諾，說皇帝召見。
兩人便馬上閉了嘴，跟這太監的腳步，恭恭敬敬地去見皇帝。
皇帝這些年來，變得越來越神經質，經常想到一出是一出，讓人很是摸不到頭腦。
譬如這中秋夜宴，從前都是自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個團圓飯，即便是皇帝，也不過擺個家宴。
然而這一位，卻硬是把個中秋夜宴弄成了一個大宴會。不論朝臣命婦，還是外來使臣，都要參加。
空濛和楊立思這種小蝦米，屬於編外人員，沒有聖諭，宴會不會有他們的位置。
但因為種種原因，倆人一起到了，在所有人都落座之後，被叫進了大殿裡。
太監尖利的聲音，把他們的名字叫的震天響。所以一進來，就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便是天下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