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問坐在長階上, 頭發被風吹得淩亂。一手茶盞一手折扇。
林唯衍問:“你在看什麼?”
宋問眯著眼睛道:“回想我來雲深書院,其實也不久。看他們如今, 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他們說的合你心意?”林唯衍道,“其實是你引他們說的。”
宋問道:“他們願意思考, 懂得反駁,知道設身處地, 就很不錯了。”
林唯衍在她旁邊坐下, 問道:“你為何要故意與國子監比試?你不是討厭他們嗎?”
“討厭。我討厭所有人性的劣根。”宋問道,“虛榮,貪念,固執, 求勝。可這些每個人都有, 我也有。並不是有了這些, 就做不好官了。
林唯衍點頭道:“雖然不是為了輸贏,但是我每場比試都要贏。沒有求勝心, 是學不好武的。”
宋問道:“本意是什麼無所謂,但我他們此次肯定也能有所收獲。”
雲深書院與國子監比試一事,不脛而走。全長安城的人都開始關注。茶餘飯後議論紛紛。
唐贄接了工部的報告,含笑道:“倒是有些意思。這宋問究竟是何人?朕最近總是聽見他的名字。”
工部郎中道:“雲深書院新來的先生。錢塘人,家裡做生意。”
“什麼人倒無所謂,看著是個有真本事的人。年紀輕輕, 倒是厲害。”唐贄抬手道:“上紙筆。”
內侍捧了一張橫條紙過來。
唐贄攬袖,揮臂寫下:“天下第一書院”。
工部幾位瞟了一眼,沒有說話。
曆來這天下第一書院, 都是默認的國子監。
有全天下最博學的先生,最充盈的書庫,最深厚的背景,最通達的門路。
它素來不需要“天下第一”的嘉獎,因為它本身就是。
而如今這六個字,顯然不是給國子監的。
“天下第一,該是自己掙的。沒有永遠的天下第一,能者得之。”唐贄道,“他們這想法倒是不錯。百姓自己選,誰贏就是誰的。挺好。”
陛下親筆題書的“天下第一書院”牌匾,經由工匠刻好後,就被掛到商業街的中間。
等待比試之後,一方將它取走。
連今上都在關注此事,熱度更上一層。所有人都在等數日後的對決。
當然更為高興的,應當還是商業街裡的商鋪。
附近的茶樓酒館,位置早就訂光了。臨窗的甚至被喊出了天價。
宋問去自己的鋪子查看情況,立馬就看見了那顯眼的東西。
來往過路人,皆要駐足看上兩眼。底下便聚集了一群人。
“我去!”宋問呼道,“這玩意兒我要!”
美醜都不重要,就衝它這吸睛的本事,大有錢途!
“少爺,那您好歹認真一點嘛。”小五嘟囔道,“聽說這是您自己挑的事兒,可成天這樣吊兒郎當,混吃混喝的模樣,是不是不大好啊?”
宋問:“……”
宋問深受打擊:“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的人?”
小五驚道:“您不是嗎?”
小六用肩膀撞了小五一下,委婉道:“少爺,這國子監的人,最近可努力了。我已經幫您打聽過了。起先支持雲深書院的人較多,可是如今,許多人都猶豫不決了。看來你們還是不分上下。”
宋問道:“人家已經發力了,我們還沒動作呢。勝負自然猶未可知。”
小五小聲道:“所以才說您吊兒郎當,混吃混喝。”
宋問朝他呲牙。
將事情安排好,宋問出了商鋪,準備回去。
迎麵遇見國子監的學子。由羅利帶頭。
不少小童是跟著擺攤的攤販一起過來的,平日裡念不起學。國子監等人在前麵空曠的地方開學講課,教他們識字。
羅利背著個書箱,皺眉道:“你們雲深書院,該不是要不戰而敗了吧?”
宋問:“何出此言?”
羅利道:“什麼動靜也沒有,你們不是自己也想比嗎?還是未將我們放在眼裡?”
工部在趕工印書一事,經宋問請求,還是個秘密。
宋問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不過讓你們一點先機。”
羅利:“如此便好。”
以防誤會,兩邊說完一句話,便各自彆過。
他們心底,已認定雲深書院此次要輸。
時間轉瞬即逝,便到了十日後。
午時過後,宋問帶著眾學子去商業街。國子監早已等候。
工部抽出人手來幫忙,給他們搭了個臨時的台子。一旁是投票的箱子,還找了好幾位唱票的人,以示公平。
周圍人群彙集,張頭而望。
見時辰差不多了,工部便讓人提著銅鑼上台,昭示開始。
此前讓雙方最後再說一段話。
宋問謙讓道:“請,國子監先來。”
羅利也不客氣。這裡爭個先後並無用處,便朝她略施一禮,然後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