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科舉舞弊一事,真是弄得人心惶惶。
兩人出了門,靠在車轅上馬夫站直,迎他們上去。
宋問道:“請,先送我去一趟工部。”
王義廷點頭應允,這樣向車夫轉述。
兩人在馬車裡對立而坐,感覺車輪在底下滾滾而行。
宋問:“原來朝廷還在查這事嗎?”
“這是什麼話?朝廷如今在徹查啊!很是看重才對。”王義廷道,“若非你的事情蓋了風頭,朝廷糾察一事,恐怕已經傳得漫天風雨了。”
宋問:“……那是我的錯?”
王義廷歎道:“有好有壞吧,也保保太學的掩麵。隻是可惜了這位學子,恐不能善了。”
宋問眼睛轉了轉,試探問道:“終生禁考,嚴不嚴重?”
“自然!”王義廷,“這不是前途儘毀了嗎?”
對於官宦子弟來講,已是相當嚴重了。對於臣子來說,也是極不給麵子。後繼無人,豈不是要沒落?
宋問擺手道:“那你就這樣上奏吧,也算救人一命,給他開辟一條光明之路。”
王義廷:“……”
王義廷哭笑不得道:“我是戶部侍郎,於此事,有什麼說道的資格?如今已經是橫插一手多管閒事,那還敢越俎代庖,上奏請罰?”
“那是誰?”宋問想了想,了然道:“哦,許賀白是吧?”國子監祭酒嘛。
王義廷又是一驚:“你豈能直呼他的名諱?”
宋問眨著眼無辜道:“許賀白?還說不得了?哼。”
王義廷:“……”
馬車不久便到達工部。這次有王義廷在,宋問也不用走後門了。兩人直接進去找人。隻是王義廷也不知道,宋問來這裡是有什麼打算。
工部右丞正在印刷的房間裡,宋問過去的時候,地上滿是紙張,一片慌亂。
從印刷術發明至今,書冊價格驟降,但購買的需求卻日益增多。整個工部都在忙著刻印,忙著製書。
不止長安需要,臨近郡縣也都需要。還想慢慢推行出去,卻很難抽出人手。
工部右丞走出來,身上還沾著墨漬。他朝兩人抬手施禮,笑道:“失態了。”
宋問歉意道:“知道右丞繁忙,又叨擾了,實在是對不住。”
工部右丞淺笑道:“客氣了。先生這次來,是先前的書冊出了什麼問題?還是需要加印了?”
宋問:“不是書冊,是想麻煩幾位,幫忙再印一份東西。”
宋問找他們,是想加印一份傳單。
這份傳單裡,呼籲遠近的手藝人,前往茶樓授學。
無論是學什麼的,隻要有一技之長,都可以在茶樓開班授課。一切資費,由茶樓承擔。
幾人聽著,猶豫道:“這是想做什麼?”
“職業培訓,或者說,就業培訓。”宋問看向兩人道,“憑什麼讀書,就隻是為了入仕呢?二位,請問你們手下的人,越會背四書五經的,越好使喚了嗎?”
工部右丞失笑道:“宋先生,我工部與吏部禮部等可不同,沒有那麼多文章好寫的。倒是要畫圖紙,更需要一些有經驗,有想法的手藝人。”
科考又不考水利,也不考機關術。
王義廷:“戶部也是要看人的。對人打交道,或是對賬冊打交道。”
那些官宦子弟,哪會做帳對賬啊?他們恐怕有些人,連賬單都是沒有見過的。
工部右丞道:“都不是什麼難事,進了官署再慢慢學,慢慢教唄。”
宋問:“是了,天底下沒有那麼多文章好寫的。讀不好書,未必就做不好事。選賢舉能,所謂的賢能,應當能做得好事的人。我可以叫它,專業對口。”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大致明白宋問的意思。
其實對於這些工藝技術類的人才,朝廷確實是比較缺乏的。所謂高手在民間,有些人哪怕大字不識,但是對機關和水利,卻頗有造詣。
可是,“子曰:三年學,不至於穀,不易得也。”大多人求學念書,為的不過就是一朝俸祿而已。他們甚至不知道,將來要做的事究竟是什麼,這樣確實是不好的。
宋問說:“我希望讓那些學子,縱然考不上科舉,也能找到彆的出路。念書應該是這個好處才對。念了書,開闊了眼界,才有了更多的選擇。才有機會明白,自己喜歡做什麼,合適做什麼。而不是反而將自己框死在入仕這一條路上。”
工部右丞想了想,拍手道:“好。你若是真決心要開,我工部也可以派人過去,給你們講講水利,土木。”
王義廷說:“若是需要,戶部如今倒是可以抽出兩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