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為先生大喜,緊跟著又是大悲:“唉,我想去也輪不到我。我父親帶不了我。”
宋問笑道:“這是什麼意思?誰父親帶他去了?”
孟為:“丁有銘啊!他父親已經確認了能帶他去。”
宋問點頭。
畢竟工部右丞,負責水利,是工部最拿得出手的技術人員。若是他要去,那朝廷肯定是樂見其成的。
宋問說:“其實河南道那邊很危險。先不說何時會發水,百姓情緒不好安撫,就容易出亂子。功績輪不到你們這些小輩,罪責肯定就擔在你們身上了。”
孟為天生容易讓人親近,比起那些官員的疏遠來,的確更為合適。而且這是他們第一次做實事,照孟為那心性,想來非常期待。其他的事,算不了什麼。
果不其然,孟為道:“這算什麼?千難萬險,也是要去的呀。”
宋問輕笑點頭。
旁邊那桌人道:“宋先生,不如您和我們講講,這治理黃河水患,究竟都有什麼問題,又應該怎麼做?”
一眾人跟著起哄。
他們來這茶樓,正是因為關心這水患的事。因為有一批商人,剛從河南趕至長安,正就在這裡,也想知道這長安的安排。
宋問笑道:“各儘其職罷了。”
“說說吧,先生。”
“是啊,先生講課吧。反正您也過來了,不如還是授課吧。”
“先生大才,做廚子實在可惜。”
他們這邊吵鬨,張兆旭帶人從門口走進來。
茶樓裡安靜了片刻,皆望向門口。
張兆旭清清嗓子,問道:“你們掌櫃的今日回來了嗎?”
宋問聽見聲音,大聲應道:“我!”
張兆旭循聲望去,就見宋問手舉茶杯,從座位上轉過了身。
她一口飲儘,然後重重拍在桌上,起身朝他走來。
張兆旭看清她的臉,略微錯愕。
他原本以為宋問該是個尖嘴猴腮的小人模樣才是,沒想到臉麵白白淨淨,五官端正俊秀,看著倒是不錯。
呸!小白臉。
張兆旭鼻翼微張,升起一股看見仇人的憤慨,還是深吸口氣,壓了下去。
張兆旭朝他抱拳:“你就是宋先生?”
宋問打開扇子道:“我方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不喜歡回答同一個問題兩次。也不喜歡,明知故問的人。”
張兆旭咬牙,心生厭惡,還是繼續道:“在下張兆旭。”
宋問摸摸下巴:“不認識。”
這句不認識,叫張兆旭怒火膨脹,直衝頭頂。
他始終以為,自己與宋問,或有舊恨。不然為何非置他於死地?對方卻輕巧一句不認識,擺明了從未將他放在眼裡?
旁邊書生看見張兆旭陰晴不定的臉,好意提醒道:“宋先生,這位是國師家的公子,張公子。”
“哦……”宋問呲了口氣,顯然還是沒有想起來的樣子,說道:“原來是張公子?何事指教啊?”
張兆旭身後的小廝咳了一聲。張兆旭道:“想必宋先生已經知道,黃河下遊堤壩坍塌,數十年難遇的大澇作難一事。百姓正煎熬在水深火熱中,不知先生如何看法?”
宋問點頭,指向眾人,悲痛道:“我們正為此愁心。”
“宋先生這樣講,那張某就放心了。”張兆旭走近一步,朝著裡麵眾人抱拳道:“若是愁心,不如一起出份力才是。”
宋問搖頭道:“人力微薄,杯水車薪,還是得靠朝廷才是。我大梁泱泱大國,想來自有辦法。”
張兆旭:“早聞先生豪情壯誌,縱是杯水車薪,也能一解燃眉之急。何況,宋先生的茶樓,是這長安最興盛的一家。哪能稱得上杯水車薪?”
張兆旭仰頭,在茶樓中間走了一圈。
眾人默默看著他。
張兆旭說:“長安商人,為此事慷慨解囊,出力不少。先生如此淡泊名利之人,想來,也不會袖手旁觀吧?”
無論那個世界,都不乏道德綁架。
可是群眾是愚昧的,隻要出現了聲音,就難免會影響彆人的想法。
張兆旭這話說得挺端正,又說得聽絕。
宋問的生意,是全長安最好的,那出錢,自然要是最多的。否則討不到好,還要遭人置喙。
而什麼才算多呢?這就很難說了。
張兆旭還是道行太淺。他笑著的表情裡,帶了一絲得意。隻是眾人現在都看著宋問,沒有留心他。
看他那樣子,這番話應該是準備很久了。
宋問卻等了他很久,可算是來了。聞言展顏一笑,拍著扇子上前道:“自然。‘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此次天災,哀鴻遍野,宋問聞之涕下,實在推辭不得。”
茶館眾人拍手叫好:“先生這話說得好!”
宋問抬手一壓:“隻是,宋某有個更好的想法。”
張兆旭心生戒備,問道:“什麼意思?”
眾人側耳恭聽。
宋問笑道:“不如來個眾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