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主自己都要工作,信徒當然也得工作。
不然沒錢要餓死的時候,總不能讓他來養吧。
新的一天,感覺自己完全沒睡好的林打著哈欠起床,纏好眼睛上的繃帶,趿拉著步子,和薄荷油公寓二樓的其他租客去走廊儘頭的盥洗間排隊,洗漱打水。
他在這棟公寓裡算得上知名人物了,憑借努力或幸運得到一筆錢財,從公寓裡搬走的人每年總有一兩個,考上審判官的卻隻有這個基因病明顯,甚至沒能發育出種族特征的年輕人。
過去打招呼時會直接忽略他的鄰居們像是突然發現了林,現在他們見到林——特彆是在林工作出勤時見到林——不僅會非常熱情地和他打招呼,還會問林什麼時候搬出這棟公寓,給林介紹親戚家的女兒。
自家女兒?那肯定不行,林家裡拖油瓶那麼多,自己還有基因病,似乎還因為審判官的工作眼瞎了,可不是什麼適合的結婚對象。
也行,作為純正的地球哺乳綱靈長目人科人屬人種,林覺得自己在獸人社會裡確實和基因病患者差不多。
於是考上審判官後他毫不愧疚地申請了殘疾補貼。
至於鄰居們現在總是熱情打招呼,被人笑臉相迎有什麼不好?大家一起開心嘛。
今天的林也帶著一聲聲熱情的招呼返回203,他推醒睡在客廳高低床上的小黑斑,打開從垃圾場撿回來修好的二手電磁爐,架上煎鍋,將昨天剩下的四個蘑菇卷餅複熱。
打開窗散去房間裡淡淡油煙氣時,一邊的臥室門輕輕打開。
短尾·瑪斯瑪,藍磷灰·瑪斯瑪的妹妹,從房門後探出頭。
她看到林就眼睛一亮,噠噠噠跑到林身後,昂起小臉露出大大笑容,道:“林!早上好!”
“早上好,”林將蘑菇卷餅盛入盤中,一手端起盤子,一手推她一把,讓她去餐桌邊坐下,問,“藍磷灰醒了嗎?”
“醒了哦,”短尾上下點頭,大大的耳朵搖晃著,和藍磷灰相似,但顏色更深的藍眼睛盯著林手裡的卷餅,“是哥哥喊我起來的。”
“嗯,去洗漱吧,你昨晚沒刷牙,今天要刷仔細一點。”
這個家裡除了林,沒誰特彆在意刷牙這件事。不過一起生活三年多,家裡其他人已經習慣了林對刷牙的要求,甚至從他那裡學了一套什麼科學刷牙法。
林隻覺得,沒錢看牙醫的人,平時當然要更注意保護牙齒,特彆是短尾這種已經開始換牙的小孩子。
他將蘑菇卷餅放在餐桌上,挪開小黑斑昨晚寫完沒有收拾的作業課本。這時候小黑斑端著水跑回來,衝進瑪斯瑪兄妹的房間,喊道:“藍磷灰,起床了!”
幫藍磷灰洗漱,擦拭身體,是小黑斑的任務。
林則穿好審判官的製服,將自己那份蘑菇卷餅裝進透油的紙袋,一手拿著卷餅,一手提起牛皮手提箱。
密書被皮帶緊緊捆在手提箱的外側。
“我出門了。”他朝臥室喊。
臥室裡小黑斑應了一聲,慢了半拍後,才是藍磷灰虛弱的聲音,“林,一路順風。”
林推開門,急匆匆跑回來的短尾差點撞在向外打開的門板上。
但短尾完全沒在意這小小的危險,隻向林張開雙手。
知道她意思的林蹲下,放下手提箱,抱了抱她。
小女孩啪嘰親在林的右頰。
“一路順風!我會在學校裡看好小黑斑的!”
“說什麼呢!”小黑斑的喊聲從臥室裡傳出。
“嗯,交給你了,記得提醒他把貨給洛安。”林一點不給小黑斑留麵子地道,揉了下短尾的頭。
說完,他重新起身,提起箱子,走向樓梯。
下樓梯時他回頭看了一眼,見短尾還在門口,就朝她揮了揮手。
一分鐘後,推開薄荷油公寓大門的林,走進尖晶市三層熱鬨的清晨。
天花板上路燈通亮,通風口也嗡嗡作響,替換掉這條街上氧氣含量太低的渾濁空氣。半夜進入真菌森林,帶著勝利品回來的隊伍沿街擺攤,敞口的編織袋堆得到處都是,形狀各異的菌子鼓鼓囊囊從編織袋冒出頭,旁邊站著來自下層的餐廳的收購員,撿起一個仔細照看菌子的品相。
更多收購員圍在那些出售野味的獵人身邊,從蘑菇蟲到肥碩的野兔、野鹿,競拍的價格每一秒都在變幻。
更遠處,有誰大喊讓路,抬著一個鮮血淋漓的豹人直奔醫生所在。
這樣的熱鬨隨著林靠近有軌電車站才逐漸消弭,感覺上,和十五歲以前他從郊區的集市進入市區沒什麼區彆。
不過有軌電車就和林曾經的印象不同了,地下城不流行那種可以坐下二十人,過道裡還能擠個二十人的大車,隻有輕薄的,至多坐四人再加一個司機和售票員的方形小車沿著軌道形勢。
即便建設之初就考慮過承重,太多太重的車輛行駛造成的摩擦震動也會給樓層帶來不必要的負擔。林登上一輛,售票員先驚喜望來,然後看到林這身紅肩章的審判官製服,臉色又沉了下去。
林向他出示了審判官證件,售票員有氣無力揮揮手,讓這個能免費搭乘公共交通的家夥趕緊上車。
等抵達最近的大電梯井,時間差不多過去二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