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擁著銀月,仿佛守衛的海水,完全無法抵擋這一擊。
林過了數秒,才從殘留於視網膜上的紅色軌跡上,看到了這一槍。紅光洞穿了披帛般飛舞的層層海水,以林所掌握的物理天文知識不能理解的形式,擊中了那即便看起來再近,實際上也應該非常遙遠的天體。
銀白圓月的下中區域,陡然染上一片純淨的,與天空的猩紅不同的鮮紅。
在
這片鮮紅的對比下,應該更顯皎潔的月亮,顏色卻變得十分暗沉,似乎受了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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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這一點的灰翠表情沒有變化,動作利落地重新填裝子彈,再次開槍。
打算進入夢境時他就做好了準備,此刻他的大衣下,滿滿一排都是這種針對銀月少女的子彈。
但銀月少女顯然不可能就懸掛在那兒讓他打。
林可以說是目瞪口呆地看到,皎潔的天體長出了一張嘴。
銀月少女這個投影的模樣,其實和林十五歲之前所見的月亮沒有太大區彆,又或者是林十五歲前建立的對月亮的認知,影響到了他此刻的所見?
但那張仿佛兒童用彩筆畫上去的歪扭大嘴,長滿了鋸齒般牙齒的歪扭大嘴,在天體上張開時,過去林對月亮的所有印象,已經無法與祂重疊。
……難道是打算這麼低下頭咬他們嗎?
林甚至充滿恐懼地想到。
銀月少女沒有這麼做。
祂隻是笑著,開始嘬飲向祂湧來的海水。
林愣了一下,旋即意識到銀月少女這個舉動具有他不理解的神秘學意義。
果然,隨著祂的動作,三槍下去已經變得十分黯淡的月光,再一次亮起。同時,他通過已經跑到沙灘上的摩西,感覺到這個小小島嶼,和目所能及的,整片海水退去的海床,都開始震動。
凝固在島嶼上的岩石,風化後形成的土壤,還有鋪滿海岸的砂礫,都在這震動下,顫抖地掉落。
猶如剝離了一層汙垢,林看到支撐這個小小島嶼的基礎。
海螺。
一個長達數公裡的海螺,和外麵凝固在琥珀中的“海螺”一模一樣。它有遍布網狀紋路,長著王冠般棘突的乳黃外殼,和鮮豔的粉色內膽,它的螺口如鳥翼外展,邊緣可見好幾個缺口。
就是這樣一個龐然如山的海螺,臥躺在大地上。
還站在海床上的灰翠看到了更多,他的鷹眼天賦不僅能透視,遙視,還能選擇一個高點,從這個高點俯瞰。
他看到,這個夢境的邊緣已經暴露出來,看起來無邊無際的穹頂和海床,並不是真的無限延展,它有一個很不規則的形狀。
要問這個不規則的形狀由什麼決定?
看啊,這幅巨大的,比整個尖晶市都要大的,散亂的骸骨;這幅早已死去,血肉腐爛,形成了高低不平海床的骸骨;這幅女性的骨骼,靜靜臥躺在這裡。
珊瑚和海葵在祂的腐殖質上生長,貝殼遊動在祂的肋骨和脛骨間,就連海水,幾乎填滿了整個夢境的鹹澀海水,現在不還在源源不斷地,從祂黑洞洞的眼眶邊滑落?
形成小島的海螺被這副骸骨捧在心臟的位置,雖然在肋骨之下,已經沒有心臟在跳動。
銀月少女和流淚的骸骨對視了一眼。
祂高高興興嘬飲了第二口。
島嶼和海床震動得
() 更劇烈,不,真正震動的,是支撐這個夢境的吹螺者骸骨。那些散落的骨頭幾乎要跳起來,但它們已經躺了太久,死了太久,隻是這麼輕輕一動,裂縫就出現在近乎朽壞的骨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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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吹螺者的骸骨,祂猶如還活著一樣,猛地張開牙齒隻剩一半的嘴巴,為這骨裂的劇痛慘叫起來。
音波震得整個夢境都在抖動,更多黑氣從祂口中噴出,衝擊力卻隻是讓骨頭裂開得更嚴重。
這樣下去,吹螺者的骸骨將徹底毀壞,保存在這個夢境裡的夢領域力量,也將被銀月少女掌握。
所以那個矛盾雙生的使徒再開幾槍也無所謂,從祂進入這個夢境,逐步掌控這個夢境時,灰翠·多弗爾就不能一槍殺死祂了。
而隻要祂沒有瞬間死亡,祂就能源源不斷抽取吹螺者殘留的力量,每一秒都比之前更強,也越不可能被灰翠·多弗爾一槍殺死。
使徒是最接近神的人,他依然是人。
人和神的力量,差彆大於螞蟻和人。
成群的食肉蟻,可以殺死吃掉一個沒有防護,沒有火,孤立無援的人,但隻有神才能殺死神。
哪怕祂隻是銀月少女力量所形成的投影,不算完整的神,但在這個夢境裡,祂也是半個夢境之主!
現在一切都按照祂的想法進行。
直到一道柔和甜美的吟唱聲響起。
藍卷發的美人魚,夢神的使徒,摩西·古比,跌坐在沙灘上,他閉上了眼睛,輕輕啟唇。
沒有歌詞,隻有音律的起伏;並不激昂,隻是舒緩的哼聲。但吹螺者骸骨的震動,就在這簡單的旋律裡,逐漸平息了下去。
九百多年了。
“息潮之歌”依然在為他死亡的主,唱著這首安撫的搖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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