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教堂的側門走出,側門邊有審判庭後勤人員設置的募捐箱。
林本能地拿出一元的紙幣。
這種募捐名義上捐多少都可以,實際上卻有著約定俗成的最低捐款限額,正是一元。
自從林開始工作,他參加同事
的葬禮,都是隻捐一元,但今天他拿出一元後,卻站在募捐箱前想了一會兒,將一元放了回去,重新抽出一張嶄新的五元,放進募捐箱裡。
這算什麼?救不到劍嵐審判官,於是在這裡尋找自我安慰嗎?林也不明白。
他不明白,但是,有火在他胸中燃燒。
其實林也知道,劍嵐審判官凶多吉少,畢竟他失蹤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將近一周。
而且林做這麼多,並不是光為了救劍嵐審判官,他有許多目的,他要獲得畸變教派的行動情報,他預備在暗海之洞的奴隸中傳播自己的名字。
當然,他不是沒想過,挽救那麼一條,或者兩條性命。
他也是審判官啊,能做好人好事,為什麼不做?
林是有期待的。
正因為他有過期待,所以他更難麵對亡靈騎士劍嵐。
舉辦在尖晶市的這場追悼會結束了。
遙遠的藍寶市審判庭,還不知道劍嵐審判官犧牲的消息,他的追悼會何時舉辦?
所有人散去後,林獨自返回了敲鐘霜鴉的教堂。
那位羊人主教還在裡麵,他站在祭壇前,聽到腳步聲才回頭,對林的出現稍顯驚訝。
不過老羊人沒有說話,他隻轉過身麵對林,安靜等待著林開口。
“主教,”林問,“亡靈之軀束縛的靈魂,還有拯救的方法嗎?”
“有,”羊人主教回答,“殺了它吧,這既能拯救他,也能拯救你。”
這個答案不出林的意料,審判官學校的教科書上,對該問題的標準答案也是如此,但它不是林想要的那個答案。
林停頓了片刻,才自言自語般道:“被用來當做亡靈材料的靈魂,在製作亡靈的過程中就受到了損傷,擊破亡靈之軀後,殘破的靈魂會迅速消散,甚至支撐不到隨著冷風去往雪原……”
“但讓那可憐的靈魂,繼續痛苦地被束縛,他會願意嗎?”羊人主教反問。
林抿起唇。
羊人主教轉過身。
他雙手交握在胸前,低下頭向神龕上的神像祈禱。
與源血之母教堂裡,龐然赤.裸的源血之母神像不同,敲鐘霜鴉教堂的神龕上,沒有神像,隻懸掛著一枚小小的鐘形鈴鐺。
因為多次參加葬禮,林來過敲鐘霜鴉的教堂不少次,卻從未見過這枚鐘形鈴鐺響起過。
所以敲鐘霜鴉到底是鐘還是烏鴉啊?曾經的林每次來,都會產生這樣的疑惑。
今天他無暇思考這個問題了,發現羊人主教不再說話,林乾脆轉身。
也好,也行。
那就殺掉,如果可以,他想慢慢殺光。
就在他背對神龕邁出第一步時,突然——
“叮——”
羊人主教愕然抬頭,瞪大眼睛,沒管黑紗差點從他的羊角上滑落。
神龕上的鐘形鈴鐺,在明明沒有風,也沒有誰動它的情況下,自己搖晃了一下,發出了聲音。
林也回頭,他懷疑他是不是聽錯了。
鐘形鈴鐺沒有再響,林倒是通過回溯確定,它確實搖晃了一下。
所以這鈴鐺是會響的?隻是他之前從沒遇到過?
林心中冒出一個又一個疑問,不過這些疑問,在此刻同樣不重要。
他重新往教堂外走,背對神龕,邁出了第二步。
羊人主教就是在這個時候出聲的。
“不是沒有。”老羊人忽然說。
“……”林慢慢地轉過身,看向羊人主教,然後看向那枚已經沉寂的鐘形鈴鐺。
“不是沒有,”老羊人凝重地道,“理論上,存在一個能拯救亡靈靈魂的辦法。”
***
“辛苦了。”灰翠對幫忙募捐的後勤人員道。
後勤人員害羞地低下頭,說了一長串哪裡哪裡我不辛苦的話。
說完後她靦腆抬頭,發現本在和她說話的審判長,不知為何側身對她,看向另一個方向。
審判長在看什麼?
後勤人員好奇。
灰翠看的是一個萬分熟悉的背影,剛從敲鐘霜鴉教堂的對麵側門走出,蓬鬆淩亂的及肩黑發,白色繃帶蒙住的雙眼,提著皮箱,腳步匆匆,風衣下擺飛揚。
灰翠看著林的背影彙入人群,最終消失於他的視野。
慢慢地,灰翠的眉頭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