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血淋淋的眼珠對視。
放地球,這東西絕對是標準的恐怖片道具。但林扣自己眼珠子都有很多次了,他不覺得恐懼,也不覺得惡心,隻向著這枚眼珠伸出手。
半跪於地的塔丹沙見此,將波波·西格歐的眼珠高舉。
但他的手沒法遞進鏡子,就像林的手沒法從鏡子裡伸出來。
鏡中瞳,是隻存在於鏡子裡的神明。
林的指尖,從某個看不見,但實際存在的屏障上滑過。這個屏障曾保護過林,保護他免受銀月少女投影的傷害,但它把林關在黑暗的神國中,摩西尚能通過夢的珍珠去往現實,鏡中瞳卻不能。
隻能說,幸好鏡中瞳還有林這個本體,不然林早晚要在神國裡憋出病來。
但對於鏡中瞳而言,脆弱的本體反而會帶來危險,不讓祂離開神國的屏障,才能保證安全。
林接受了這有利有弊的屏障,然而他有一件事無法理解。
他的神國,鏡中瞳的神國,這鏡子內部的世界,為何隻有一片無垠的黑暗?
哪怕是信徒點亮了的鏡子,光也照不進來多少。他的神國,除了黑暗荒蕪,就是荒蕪黑暗。
能和林一樣出現在鏡子裡的,隻有人的內心。
哦,還有摩西。
這不對吧?
林本能這麼認為。
鏡子裡不隻有黑暗,不隻有心靈……最應該出現在鏡子裡的,是倒影。
鏡中,應有和現實一樣的倒影。
至於為什麼沒有……或許是因為,他擁有的信仰還是太少。
摩西說,信仰通過神明進入神國,神國要用信仰來構築。
他需要信仰點亮更多鏡子,才能改變這個黑暗荒蕪的神國。
原本應該是這樣。
原本是這樣,但林今天不想等了。
再一次無法觸及那枚位於現實中,來自波波·西格歐的眼珠,林嘴角拉平,閉上了眼。
在更深一層,那個深埋著他,充滿汙染振動的世界,有四十幾l條纖細的光束,在逐漸變強。它們從各個方向拉扯著他,在永恒的振動中穩定住他。
真厲害啊,摩西老師。
今天的布道和彌撒,開始的時間剛好。
林重新睜開眼,沛然魔力自鏡中瞳的身軀向外湧現,他再一次抬起手,整個手掌按在了鏡麵上。
林第一次這樣無所顧忌地揮灑魔力,這一刻,所有他能看到的鏡麵,都在他眼裡微微發出光來。
正看著鏡子的塔丹沙,不自覺懷有期待的良章,以及心裡隻有純粹救人想法,所以緊張等待的雪爪,甚至能加上無聲哀嚎,卻被堵住了嘴的波波·西格歐。
他們的眼睛,他們那一對包含在眼眶內,微微凸起的柔軟球形鏡麵,與林所在的穿衣鏡,相互倒映。
看看這些眼睛啊,在這些眼睛裡,穿衣鏡中並不隻有一個麵容模糊的年輕人,還有跪在那裡的塔丹沙,塔
丹沙身後掙紮不能,不斷流血的波波·西格歐;還有這片狼藉的客廳,戰鬥裡被誰踹倒側翻的沙發,被電鋸鋸斷的茶幾l,摔碎在地的瓷杯,和凍結在碎瓷片邊的亡靈騎士劍嵐。()
斑斑血跡將地麵點綴,它們也這樣點綴了塔丹沙雙手捧起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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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東西……這麼多的東西,它們的倒影,都是存在於鏡子裡的。
林放出的魔力已經到了極限。
再繼續釋放魔力,他無法保證魔力不攜帶汙染。
林咬住嘴唇,更深處的他,更用勁地繃緊了他唯二的光帶,然後繼續放出魔力。
而神國中的他,按在鏡麵上的手滑落,第三次向塔丹沙手中的眼珠伸手。
他觸碰到的,隻有塔丹沙內心無數感情展開的倒影。
難道,鏡麵給他的力量,真的隻局限於心靈嗎?
林咬牙要嘗試第四次,就在他收回手時,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清晰的哢嚓。
麵容模糊的年輕人身上,突然迸裂出一道裂紋。
林不是第一次裂了,白璃就職的那次他就因為汙染裂過一次,不過,這還是他第一次在信徒麵前裂。
良章看到裂紋,即便不明白那是什麼,也能猜出大概代表某種受損。
一意識到這點,他就不由拽住旁邊的雪爪,他用力之大,攥握之緊,讓雪爪這樣不把受傷當回事的糙人,都痛得皺起了眉。
下一秒雪爪就忘了疼痛,她也抬起手,抬起沒被良章攥握的手,反握住良章的胳膊,緊張到結巴,詢問:“這這這這這是怎麼了?”
老人魚搖頭,片刻後他意識到雪爪根本看不到他在搖頭,於是他又搖了搖頭。
塔丹沙也看到了,鏡中瞳身上突然迸出的裂紋。
哪怕救劍嵐心切,他也沒想過,一個神明會為此受傷。
對於神明受傷的恐懼,這一刻差點戰勝了他的渴求之心,他捧著眼珠的手,手指蜷縮了一下,似乎想要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