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禮拜,鐵榴市審判庭總所。
歡半香在審判長芮爾勤的辦公室裡,瞪著蔚藍色的大眼睛,聽完了芮爾勤的話。
聽完後她開始了漫長的思考,芮爾勤也充滿耐心地等待。
三分鐘後,歡半香鄭重地開口,道:“我明白了。”
芮爾勤點點頭,合上了辦公桌上屬於白璃的市民資料,打算將這份複印件交給歡半香,由她在接下來的任務裡進行對照。
“既然你明白了,”她道,“那麼,對白璃·博美的一部分監視,就——”
“但是!”歡半香突然出聲打斷道。
芮爾勤神色不變,隻是將複印件放下,聽歡半香大聲道:“審判長!我不覺得白璃會是邪神信徒!”
芮爾勤微笑。
芮爾勤心想,你完全沒明白啊歡半香!
芮爾勤拉住自己一邊的耳朵,捏了捏,才放手讓耳朵彈回去。
這個動作整理了芮爾勤的思路,她歎了口氣,重新開始說明。
“現在的問題,不是白璃·博美是不是邪神信徒的問題,而是總部,大審判長,直接下達的命令,一旦白璃·博美有遭遇汙染的跡象,立刻擊斃,問題在這裡。
“不是邪神信徒的人就不會遭遇汙染嗎?鐵榴市每年失蹤人口在兩千上下,這兩千人裡,因為觸碰邪神信徒惡意留下的魔力,無意中被汙染,轉變為魔物,完全失去了原本樣貌,所以無法確定原本是誰的人,占據了三分之一,他們大多和曾經的白璃·博美一樣,隻是普通市民……”
“但我們發現了這樣的市民,步驟是送市民去淨化室,而不是擊斃啊!”歡半香急切道。
“是這樣,”芮爾勤手肘立在桌上,雙手手指交叉,撐起下巴,道,“但是,注意我的用詞,歡半香,曾經的白璃·博美是普通市民,但現在的白璃·博美絕不可能是。說起來她哪裡像了?普通市民能殺掉兩個邪神信徒?兩個之中有一個還是邪.教骨乾。”
“一個邪神信徒不是職業者,另一個是儀式師,身體素質和普通人無異,審判長,她隻是在合法自衛……”
“我沒有說她行為不合法的意思。”這回是芮爾勤打斷了歡半香,說,“但通過樂彩·西卡迪爾的死亡可以看出,白璃·博美與邪神信徒的糾葛已經越來越深。她在吸引他們,又或者她本人在有意無意追逐著他們……說到底,那份無法解釋的直覺,真的是直覺嗎?”
就在剛才,在歡半香來到前,芮爾勤第三次複盤這次的畸變教派河堤襲擊。
由於眾多意外,畸變教派的這個襲擊,在實行時已經完全看不出他們計劃的原貌,隻能靠俘虜口中的情報複原。
芮爾勤對照畸變教派原本想得很美的那個計劃,回顧真正發生的事,隻感到那些意外,恰到好處地將事件走勢,引導向犧牲最少的結果。
一個普通人的直覺真能做到這點嗎?
不行的,做不到的。
那必須是擁有更高的視野(),掌握事件全貌(),做出各種權衡後,才能展現出的完美。
而這這份視野的高度具體有多高,意識到它存在的那一刻,芮爾勤已經戰栗地不敢揣測。
是尖晶市那邊……
怎麼可能?他們鐵榴市和尖晶市相距有一百多公裡,總部下發的秘密通知中,說過這已經超過了影響範圍……
而且,通知也向他們說明過,那是一個掌握了什麼權柄的神。
無論如何,夢境能對現實起這麼大的乾涉嗎?
比起夢境,芮爾勤感覺自己,更像是看到了被人隨手撥動的命運。
“那不是直覺。”
更可能是源於神明的恩賜,是魔力凝固而成的天賦。
得到大審判長命令的芮爾勤,已經可以確定地這麼說。
但這些對新生夢之主的猜想,還不能告訴歡半香。
芮爾勤隻道:“深深陷入沼澤的人,真的能不靠任何外力,自己產生覺悟,自己爬出來嗎?
“歡半香,我們剛才仔細討論白璃·博美的過去,說你幫助白璃·博美,是你看到了在她渾噩心靈中燃起的火光,然而火光是需要去點亮的,那個在背後真正給了白璃·博美希望,你作為最親密友人卻完全不知道的人,是誰?”
可疑,真的很可疑。
如果以極端挑剔的心態看待這份市民資料,最可疑的地方就在這裡。
根據慣性往前的人類,改變方向需要理由。
不久前精神醫師協會給出了評價,他們認為,白璃·博美的女兒,作為理由……不夠。
“但是,”歡半香糾結道,“就算隱瞞了什麼,我也能感覺到,白璃絕非邪惡之人。”
“邪惡與否不是靠你感覺決定的,”芮爾勤沉聲道,“你可以堅持你的想法,說到底,隻要白璃·博美一直沒有被汙染,不就好了嗎?歡半香,你不如將這個監視任務視為某種保護,從現在開始,回去你的家中,用你的眼睛,認真去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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