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色小方塊之間跳躍的藍色電弧,突然迸出一串火星。
山踏見此輕輕嘶了一聲,雖然她其實不明白火星出現代表什麼。
代表什麼呢?
神國裡,想要窺探夢境內容的林,嘴角抽了抽。
“所謂屏蔽裝置,本質還是用了膠匠的封鎖法術,然後還有淨化之光的經文銘刻,但具體效果……”
林鬆開手,借由這枚珍珠姑且還算光滑的表麵,繞過了封鎖。
他的影子貼在珍珠表麵,仔細傾聽,聽到了哭聲,還有憤怒的咆哮。
他也想直接看到夢裡的畫麵,但無論怎麼看,都隻能看到一片黑暗。
林沒有驅散夢中的詛咒。
如果現在驅散,南拉·賽瑞斯的蘇醒,大概會被認為是艾珀的精神攻擊屏蔽裝置起效了。
問題是林現在已經知道,這個精神攻擊屏蔽裝置,雖然能對外來的夢境乾擾起到一點效果,但麵對夢境裡已有的詛咒,它並不能將其淨化、祓除。
既然如此,林就絕不能偽造“精神攻擊屏蔽裝置對此次情況有用”的假象,誤導他人。
這個精神攻擊屏蔽裝置,最後是要投入一線運用的。
它會保護審判官,保護市民。
是的,哪怕林不喜歡金錘子手下的機械師、煉金術師,不喜歡他們搞這種針對,他也必須承認,他們沒有做錯。
鏡中瞳是信徒稀少,隨時可能汙染他人的邪神,沒有直接變成邪神,全是因為灰翠在關照他。
審判庭的防備沒有錯,金錘子搞個“禮物”來更沒有錯。在鏡中瞳出現後,人類必須學會如何應對心靈法術和夢境法術的攻擊,不然林一旦墮落,文明便無可挽救。
這種時候,林更不能製造虛假實驗數據,乾涉他們的進程了。
就像剛才,林不能用鏡中瞳的手段,去阻止南拉·賽瑞斯自殺一樣。
弱小的他,目光局限於幾個點,若剛才他直接救下南拉·賽瑞斯,不讓調查隊伍發現南拉·賽瑞斯的異況,那此刻在聖心醫院的另一位嗜睡症患者,就很可能因為他在鏡中瞳的目光之外,所以無法及時得到鏡中瞳的救助,“自殺”成功。
現在,這種可能性,已經被掐滅。
因為靈飛歌已經通過煉金通訊器,向總所彙報。
總所通訊科會聯絡聖心醫院,請管理該病人的醫生
護士提高警惕。
然後呢?然後該怎麼處理?
嗜睡症這種疾病,若是突發,很可能要過一兩天才發現不對,剛開始的時候,家屬最多以為病人太累了。
而從南拉·賽瑞斯這個例子就能看出,一兩天,已經足夠病人在夢遊中進行極端行為。
或許還有其他的病人沒有發現,或許這種症狀不止在尖晶市出現,或許,這就是銀月少女和畸變教派的行動……
但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要知道,夢境的權柄,確實是完整的被林掌握在手中,不像生命的權柄一分為三。
就連少數幾隻效忠銀月少女的夢魘,也應該在權柄完整交接於林手中時,直接死於魔核破碎、魔力消散才對。
林無法理解。
林甚至無法追蹤到南拉·賽瑞斯夢境內詛咒氣息的來源,他的感知蔓延過去,隻探查到突兀的斷裂。
蒙眼的儀式師,沉默看著艾珀收起屏障,宣布屏障大概無效。
熊人少女依然昏迷不醒,審判官們隻能對一名憔悴的父親建議,請他先給自己女兒上束縛帶。
駐層分所的人,在這時候收到命令趕來,表示他們會保證南拉·賽瑞斯的安全。
士氣略低落的調查小隊和他們交接,說明了情況,又往聖心醫院趕去。
他們在聖心醫院的內科住院部裡,見到了第一個嗜睡症病例。
職業是工人的中年男性鼠人,和南拉·賽瑞斯症狀一模一樣,昏睡不醒,但又淚流滿麵。
他的妻子看到審判官出現,原本沉鬱的臉色變成驚喜,拉著靈飛歌詢問,住院費可否用“邪.教傷害險”報銷。
並非保險公司員工的靈飛歌哪裡敢回答,直接將這位女性鼠人推到山踏那邊。
山踏更不可能應付得來,最後還是林上前,和這位家屬扯些廢話,安撫她情緒。
一邊扯,林一邊看著病床邊的吊瓶,看著圓潤鏡麵映出了夢中的痛苦、悔恨,和想死。
和南拉·賽瑞斯的夢境沒有區彆,形同複刻。
林放下這枚渾黑的珍珠,看艾珀再一次飛起來,嘗試它的精神攻擊屏蔽裝置。
沒有用的,夢境之王在心裡道。
他已經有了決斷。
約莫下午六點多,調查小隊在這個本該下班的時間,返回了總所。
他們就地解散,靈飛歌小隊要加班寫出調查報告上交,林也要用儀式師的視角寫一份。
他最好在報告裡解釋清楚,他為什麼知道南拉·賽瑞斯要自殺,不過林已經想出了幾個解釋,並向靈飛歌等人暗示過了,這個可以不用急。
蒙眼的儀式師在沒打開的電腦前坐下,手撐著頭,做出思考狀。
他的意識通過屏幕的鏡麵,返回神國。
兀立神國之中,林眨了眨眼,按捺住突然的心虛,喚出一個他很少說的名字。
“灰翠·多弗爾。”
神國產生變化,無數鏡麵閃過,數張點亮的鏡麵移動到他麵前,每張鏡麵都映著雪發鳥人的身影。
林的身影在一張鏡麵上浮現,同時,本在處理文件的灰翠已將視線投來。
尖晶市的審判長沒有起身,但紅光已經在他的身後凝出槍支形狀,每一把都殺氣騰騰。
沒有立刻舉槍,隻是因為這個邪神竟不顧尊嚴,擺出了投降的手勢。
“等等,‘熾冷雙槍’先生,”邪神語速飛快道,“請聽我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