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五。
淩晨,零點三十。
在沒有白天黑夜,二十四小時都開著燈照明的地下城市,人隨時可以起床,隨時可以睡覺,但六柱神教會還是以強大的行政力量,保證了大半工作從八九點開始,到十七、十八點結束。
為配合教會和市政廳的作息,大部分市民的作息也是如此,雖然工廠還是三班倒較多,去真菌森林打獵這類自由職業更是時間由自己主宰,但在零點左右,電梯廣場上的人群,和白天比,明顯要稀疏一些。
正因此,這個人的突然出現,就顯得尤其醒目了。
來者是一位麵孔美麗非人的人魚,他有一頭長至小腿的藍色卷發,虛虛掩著臉頰兩側伸出的藍色耳鰭,些許鱗片在他眼尾閃爍,和耳鰭一起在燈下煥發彩虹般的光澤。
他隻穿了一條破破爛爛的白袍,赤.裸雙足向電梯行走,但這過於樸素的裝扮並不影響他的魅力,來往行人在他經過時不由自主地讓開路,並扭過頭用目光追逐他的麵孔,他的身影。
這座城市裡有這樣一個人嗎?人們心中紛紛冒出這個念頭。
這座城市裡有這樣一個人嗎?電梯廣場周邊肯定會有的警察,以及審判庭情報科成員,在短暫的恍惚後心中冒出警惕。
這份警惕很快產生波動,因為他們發現,他站在了專用電梯邊。
城市一層的地鐵站,二層的審判庭總所,並不是開放給所有市民的,想要坐電梯抵達最上麵這兩層,得是專用電梯才行。
能使用專用電梯,不是審判官,就是有身份有錢的人。站崗警察的警惕心下落,便衣情報科成員卻很疑惑。
如果審判庭有這樣一個醒目的人,情報科成員覺得自己不會不知道。
猶豫了幾秒,站在廣場角落的情報科成員,按住了短發掩蓋住的琥珀耳釘,向上麵彙報了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魚。
她彙報完,放下手,再抬頭,就發現那站在電梯前等待的人魚,竟然側過頭,隔著人群看向了她。
情報科成員的手直接摸向腰間的手槍,就在這時候,專用電梯從上麵降下來,停在這一層。
電梯門打開了。
美麗的陌生人魚收回目光,走了進去。
電梯開始上行。
情報科成員不由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摩西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要知道,和他家那殿下不同,摩西可沒有使用這專用電梯的權限,如果剛才那個情報科成員不彙報,尖晶市審判庭總所不知道摩西的到來,不給他降下電梯,摩西就得使用一些不體麵的方法,進入尖晶市審判庭總所了。
比如直接從某個在總所睡覺的審判官的夢,進入總所。
太挑釁了,對於他這樣的新曆前老人而言,審判庭是默認的六柱神地盤,和教堂無異,不打招呼就進入,會顯得對六柱神很不尊重。
當然,摩西對那六個神明,本就沒什麼尊重。
瑪
莉帝斯的自殺,直接原因是銀月少女的暗害,但也有當年六柱神加大了對邪神信徒的剿滅力度,瑪莉帝斯和真正摩西快要無處可去的原因。
現在摩西已經知道,六柱神這麼做,可能還有幾分好心,但擁有真正摩西那份記憶的他無法放下,鮮血和淚水隻要閉上眼就曆曆在目。
所以說,源血之母,還有其他幾個柱神,竟然能保持和那戰爭瘋子的結盟不動搖,真是匪夷所思……
電梯抵達二層,打開前的數秒裡,摩西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然後電梯門打開,摩西一眼就看到,一個短發卷曲,皮膚黝黑,身材高大,右腿裝著刀鋒般義肢的男性馬人,在電梯門口以淩厲眼神瞪著他。
廣場上,有一半的站崗審判官,分成兩列站在這個高大馬人身後,他們一樣以淩厲眼神看著摩西,都是手放在武器上的警戒狀。
馬人以低沉的聲音確認:“‘息潮之歌’摩西·古比?”
“息潮之歌”其實是那個真正摩西的稱號,並非使徒,而是聖靈的摩西,不應該理直氣壯繼承。
但聖靈在力量與威懾上,和人間使徒是不能比的,為了不讓鏡中瞳勢力看上去隻有小貓三兩隻,摩西一直以來都默認了彆人如此稱呼他。
在這裡也是如此,他要求代替林前來,就是因為和使徒對話的應該是使徒,敵對的神明不應該親自出麵。
所以摩西點點頭,半點不為審判庭的嚴陣以待緊張,甚至輕笑:“何必擺出這麼大的陣仗,如果我真的要做什麼,這一群人裡有誰能攔下我?”
高大馬人緊緊抿唇,他身後的審判官們按住武器的手紛紛握緊。
而摩西張開手,一把鋼叉出現在他手中。
兩邊對峙片刻,馬人耳邊的琥珀耳墜明顯亮了一下,於是旱血雷不得不做出讓步,道:“審判長要見你。”
摩西挑眉。
他道:“那就帶我去見他。”
旱血雷轉過身,向著廣場邊的總所一區大樓走去,摩西跟在他身後,並未收起手中的鋼叉。
廣場上站崗的審判官們沒有跟上,也好,如果他們跟上來,摩西一定會因為他們擺出的押送姿態再說幾句難聽的。
聖靈人魚第一次以十分囂張的姿態,行走在審判庭的範圍裡。他們進入一區大樓,沒有去林已經比較熟悉,摩西也跟著熟悉起來的審判長辦公室,而是走進一樓大廳的旁側,一個裝修富麗的會客廳。
摩西進來時,臉上刻意掛著傲慢的表情,沒看在場任何人,隻看向站在中心的灰翠·多弗爾。
過了兩秒,他感覺有點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