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們沒怎麼說話。
車子駛過霧桐市邊緣,順著寧秋硯乘大巴走過的路線到了海邊,然後選擇了一條看起來頗為隱秘、僅供一輛小車通行的車道,徑直抵達了碼頭。
那艘白船已經停泊在了碼頭旁。
這天風平浪靜,它顯得平穩。
下車前司機抱出了後座上的紙箱遞給寧秋硯:“先生吩咐,請您把這個也帶上。”
寧秋硯有點驚訝,箱子挺沉,他問:“是島上的東西嗎?”
司機說:“是先生給您買的。”
寧秋硯更加迷惑了。
上船後他看見平叔站在甲板上,臉色不怎麼好:“來了。”
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一個小時。
平叔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上次明確地不止提過一次希望寧秋硯準時到,寧秋硯卻在第二次就遲到了。
寧秋硯道了歉。
平叔什麼也沒說,隻用對講機通知人開船。
等船開到渡島,寧秋硯就遠遠看見康伯的車也如同上次一樣停在了碼頭。
寧秋硯知道下次絕對不能再遲到了,因為自己而耽誤所有人的時間這件事,讓他不那麼好受。
另一方麵,他又在想,他其實提前發送了這一次暫時不能來渡島的郵件,如果那個聯係人有收到,那麼為什麼大家看上去都那麼篤定他一定還會來。
一個月不見,康伯依舊精神矍鑠。
見了寧秋硯,就親熱地拍了拍寧秋硯的背:“小寧來了,這一個月身體怎麼樣?”
“康爺爺。”寧秋硯抱著紙箱子。“我很好。”
康伯笑眯眯的:“上車。”
渡島這一個月似乎綿延不斷地下著雪。
雪地厚實,車子加了防滑鏈方便在雪地上行駛。
車速很慢。
島上每一處風景都緩緩向後,每一處都是寧秋硯上次來時經過的,因為這大雪又每一處都不一樣了。
不變是這這裡的安靜。
好像不管外麵的世界有多繁華喧囂,渡島都靜靜佇立於此,離塵脫俗。
不知道長期住在這裡,會不會寂寞。
車子停在了建築前方的噴泉旁。
池子裡滿是積雪,地麵也是,沒有人走過的痕跡。
白天的房子內部和以前一樣,依然是溫暖而昏暗的。
所有的窗簾都拉得死緊,不讓一絲天光透進房屋。
上樓時寧秋硯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重新來到這裡,那個論壇上腦洞大開匪夷所思的討論似乎變得有了一點信服度。
聽說,吸血鬼接觸到日光中的紫外線就會被燒死……
他緊張地詢問,康伯卻神色如常地回答:“先生不太喜歡活動,總是在睡覺。偶爾他會下樓,但光線與聲音都會刺激他的睡眠,他睡不好,心情就不會好。”
這提醒了寧秋硯,關珩是一名病患。
患者的睡眠質量的確不高,他的母親病重時也常常一睡就是一整天。
但為了“偶爾下樓”,房子裡的所有人就時刻維護著完美的睡眠環境,還是很誇張的。
寧秋硯再一次感受到,對於關珩來說,這裡的人都是為了替他服務而存在的。
康伯將寧秋硯安排在上一次住的房間。
一切如常,床頭換上了一束新鮮的白色小花。
按照慣例,淩醫生會先來抽血檢查以方便第二天獻血。
這一次康伯卻告訴放好東西的寧秋硯,說關珩想見他。
“現在嗎?”寧秋硯猝不及防。
“現在。”康伯優雅地點頭,“先生在樓上等你。”
雖然早上才通過電話,但寧秋硯還是覺得很緊張,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這麼快就要見到關珩本人。
康伯帶他上了樓,停在關珩的房間門口,如上次一樣對他說:“直接進去吧。”
寧秋硯推門而入。
待他走進一步,康伯就替他帶上了門。
房間中央點了爐火,四周用玻璃圍起來。
爐火旁放著一張皮質橫榻,取代了上次的黑絲絨沙發。橫榻上鋪了毯子,放著棕色皮草,看起來有些年月了。
除此以外,擺設大概與上一次寧秋硯來這裡時沒什麼不同。
關珩不在。
房間裡卻滿是關珩身上的冷香氣息。
寧秋硯猜關珩是不是又在那個蜜色的木質屏風後,會像上次一樣從屏風後走出來。
他試探著喊了聲“關先生”,又等了一會兒,房子裡沒有人回應。他不確定屏風後是不是連著這層樓的彆處。
三樓可能比其它地方要冷一些。
寧秋硯剛才把外套留在了自己的房間裡,這時身上就穿了一件寬鬆的毛衣,已經冷得有點難受了。
他靠近爐火,發現它並沒有溫度,那些特製的玻璃隔絕火焰,讓爐火成了一件冬日的裝飾品,主人似乎並不在意它能不能帶來溫暖。
寧秋硯隻能坐在那張橫榻上,想要對著掌心哈一點熱氣取暖。
突地,他整個人向後重重倒下。
如被人推了一把。
關珩的臉出現在他眼前,眼睫低垂,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毛衣的領口過於寬大。
皮草癢癢地掃在寧秋硯光裸的脖頸,以及因急速呼吸不斷起伏的鎖骨上。
那一刻眼前的情況與夢境中的情景微妙重疊,血液在快速流動,奔向胸膛深處。
而關珩的視線,落在他的頸側動脈,宛如生性殘暴的獵食者。
寧秋硯沒注意到自己正像弱小的獵物般輕微地發著抖。
幾秒後關珩收斂神色,講了句:“不經嚇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