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之吻】
唐靖西拎著兔子一動也不動,腦中儘是不久前登機以後的畫麵。
那有說有笑的一家五口,小姑娘靈動好看的烏亮雙眼,包括那隻一而再再而三掉落在過道中央的毛絨兔子玩偶……還有不停打電話的男人,以及為自己服務過的空姐。
難道這些都是假象,都是隻有他才能看見的“已死之人”?
原來密室從登機之初就已經開始了,難怪會有那麼多不合理的地方!
理順思路,唐靖西當即一片駭然,到底還是他們把密室遊戲看得太過簡單了,自以為深諳規則,做足了準備,到頭來不過是僅僅窺得了冰山一角罷了。
放下兔子,唐靖西再次將手頭的故事書翻過幾頁,找到記錄者的第三篇日記。
那個絕望的女人寫到:
第八天了。
我們分吃完了那條大腿,我不願去回憶,人肉的味道令人作嘔,我無法下咽,吃第一口就吐了,是我的丈夫把肉嚼碎了喂給我的。
我覺得他們瘋了,所有人都開始吃身邊的死人,經濟艙裡的情況更加惡劣,我不敢掀開簾子去看,像地獄一樣。
頭等艙裡還有一對年輕的情侶,他們是唯一沒有吃人肉的,我在他們眼中看到了比絕望更深的恐懼。
我能理解那種恐懼。
空難之初,一部分人不幸遇難,而幸存者彆無選擇,隻能依靠殘食同類生存下去。那後麵呢?接下來要怎麼辦?
等到屍體耗儘,連骨頭都啃不出渣的時候,那些習慣了人肉味兒的幸存者會不會將手伸向活著的人?
我好害怕,尤其是女兒對我說餓的時候……
接下來的幾頁紙被血漿糊住,凝結成深褐色,無法辨彆字跡。唐靖西可以想象出大致內容,索性直接跳過,迅速翻找後麵可以的部分。
扭曲的文字將執筆人的恐懼暴露得淋漓儘致,那個渾身顫抖的女人仿佛就在眼前,蜷縮著身體,懷裡抱著她奄奄一息的小女兒。
她說:
第十八天,機艙裡再也沒有正常人。
兩天前,那對情侶沒撐下去,在空乘休息間裡上吊自殺。商務男人高興壞了,因為他終於不用再去經濟艙裡搶吃的,據說後麵的人早已達成一致,先從老人和嬰兒幼童開始吃,因為這些人更不容易活下去。
說這話時,他貪婪地盯著我懷裡的女兒看,仿佛她就是下一餐,是吃完那對情侶後的儲備糧。
這一次他不再慷慨,沒有分給我們任何一塊肉。
我丈夫被迫去經濟艙尋找食物,他再也沒有回來。
我也堅持不下去了,我帶著女兒躲進了衛生間,將門鎖死。
她可憐巴巴地望著我,說,媽媽我餓……
我好心疼她,於是將自己的胳膊送過去,哄著她說,寶貝吃吧。
女兒張開嘴,露出一口尖銳的犬齒,撕咬下一大塊肉。
就連她也變了。
我知道我不可能再離開這個衛生間,也好,就讓我成為喂飽孩子的那個人吧。
天應該是黑了,因為我又聽見了那種歌聲,每晚都會響起,在瀕死之人的夢境裡,是海妖吟唱的挽歌。
有時候我會想,究竟是困境逼瘋了那些體麵人,還是海妖蠱惑了他們的心?
我不知道,我就要死了。
日記到此結束,後麵不再有任何內容。
唐靖西將故事書放回原位,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分彆檢查頭等艙配備的兩個衛生間。他在隔壁過道對應的衛生間裡發現了大量血跡,因年代久遠,血液早已凝結成黑色,幾乎塗滿整個地板,除此之外還有一具骨架,從骨盆形狀判斷應該是男性,多半是記錄者提到的商務男人。
臨退出前唐靖西無意間瞥到了鏡子。
受潮濕環境影響,鏡子同樣被藻類附著,但衛生間相對封閉,藻類沒能泛濫生長,隱隱透出少許暗色,唐靖西伸手抹開鏡麵,那上麵果然有一段文字。
寫的是:
【殘食人肉的幸存者化身魔鬼,人們一個接一個死去,但痛苦的亡靈並沒有離開這裡,它們終日遊蕩,以新鮮的肉||體為食。每到午夜,舷窗外便會響起海妖的歌唱。
那隻狡猾的怪物截走了你的同伴,將他囚禁在幽冥深處,孤立無援,隻有你能救他。
他的氧氣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