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規獎勵】
鄒家父女辦事利索, 沒過多久，鄒琪出來招呼兩人進屋。
本層客房格局相同，都是一室一廳的套間。
臥室沒有太多翻動痕跡，基本維持原狀, 他們進門時鄒隊長正好從床鋪旁邊站起身, 手上拎了張長毛腳毯。
“這裡的物品都是全新的, 沒有使用痕跡，衣櫃裡沒有禮服，也沒發現那兩名玩家的隨身行李, 被清理得很徹底。”說罷，鄒隊長把毯子扔回地板，用鞋尖擺正, “現在手頭沒有專業設備，做不了更進一步的檢測。”
他得出結論：“這兩人很可能已經出局了。”
這結果不難想到, 幾人相對沉默，各自思索。
沒過多久, 鄒琪率先開口, 打破僵局：“你們認為他倆是以什麼方式出局的？”
這話意有所指, 問出來會讓人情不自禁聯想到淩晨木模特手中那把滴著血的剁骨刀。
“不好說。”鄒隊正色道，“以我參與過的密室來看，遊戲本身是不支持殺戮的, 出局玩家要麼沒解開謎題, 要麼達不到分數，死亡也不是沒遇見, 但那次是敵對玩家動的手。”
“也不能直接下定論。”鄒琪糾正他, “密室不是有個初始化理論嗎？按照設定沒能逃離密室的人會遭遇初始化, 沒準密室裡的死亡不是真正死亡, 隻是提前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初始化去了。”
這父女倆交流方式很有意思，公事公辦，帶著股上下級的味道。
彆說，還真讓鄒琪這小丫頭說準了。
唐靖西在意被黑桃皇後帶走的暴躁男，趁機覷了伊薩瑞爾一眼。結果對方仿佛對現場分析毫無興趣，事不關己般站在旁邊，反倒在看梳妝台上的一隻原木玩偶。
客房陳設一致，這類小擺件他們那邊也有，隻不過昨晚時間匆忙，今早也沒待多久，所以沒太注意。
況且木質玩偶本身沒太特殊的地方。
木頭小人兒構造簡單，腦袋平滑沒雕刻出五官，卻在大致位置用彩筆塗了張鮮紅豐滿的嘴唇，脖子上係了根看不出材質的小紅繩，是個女性玩偶。它的身體被一根金屬立柱支撐，各處關節可以隨意彎折，要真說起那裡比較巧合，那就是和宴會廳的木模特們有些大同小異。
原木玩偶相當於木模特的迷你可愛版，尤其像女管家傑西卡。
同一時間，客房門外。
女管家帶領其他兩個木模特出現在樓梯口。
進入走廊後，傑西卡朝三號客房揚了揚下巴，其中一個木模特領命去找人，她自己則跟另一個木模特一起來到十五號房門前。
縫屍臉司機剛活過來沒多久，脖子斷了七八次，金屬關節受損，這會兒歪著正不過來。於是導致模樣醜陋但姿勢滑稽，不僅嚇人指數驟降，反倒還多了幾分落枕的笑點。
傑西卡看他費勁，覺得這批引路人不太行，活脫脫成了個諧星。
“開門，玩家違規，現在要接受獎勵和懲罰。”
環形回廊的另外一邊，木模特也對門口的引路人說出了相同的話。
15號司機愁眉苦臉，歪著脖子說：“不、不必了。”
“什麼意思？”傑西卡不滿看他，“引路人要造反？”
“不是。”15號咕噥，“玩家Jesse和Isariel不在房間裡。”
傑西卡一愣：“哪去了？”
15號說：“剛才到十四組那邊串門兒去了。”
“……”傑西卡看他仿佛在看廢物，“你都不攔一下？”
“還沒攔呢，脖子就斷了。”15號司機委屈巴巴，“攔了可能人都沒了。”
“乖，你不是人，說什麼鬼話。”傑西卡嫌棄道，“把脖子掰正，你這樣我看了都想笑場，玩家們又會怎麼想？”
15號：“噢……”
話音沒落，天井對麵傳來一聲驚呼。
傑西卡不耐煩地看過去：“又出什麼事了？”
去接三組玩家的木模特從裡麵跑出來：“房間沒人，窗戶開著，玩家不知道去哪兒了！”
傑西卡：“……”
話音沒落，十四號客房門從裡麵打開，鄒琪出門撞見N臉懵逼的木模特和引路人，莫名其妙道：“不都是密室NPC嘛，什麼大場麵沒見過？玩家沒了就咋咋呼呼，玩家要是把房頂掀了你們是不是還要原地去世？”
NPC們：“……”
可以說是靈魂拷問了。
傑西卡比咋呼的那隻木模特要淡定得多，把女生上下打量個遍，問：“都在裡麵？”
鄒琪：“嗯，有事？”
“違規獎勵。”傑西卡道，“都叫出來帶你們去個地方。”
鄒琪一愣，驚訝脫口：“違規還有獎勵？”
“是啊，我們皇後向來慷慨。”傑西卡咯咯尖笑，“獎勵你們去給她打掃衣帽間，要格外小心，那裡麵的每一件服裝飾品可都是獨一無二的，損壞賠命。”
衣帽間位於古堡地下，入口極不顯眼，但內裡彆有洞天。蜿蜒向下的走廊高挺寬闊，穹頂描繪有精致絕倫的油畫，除了光線昏暗外，這裡其實比地上部分更加氣派。
唐靖西若有所思，無意識挨近伊薩瑞爾，沒等開口，對方先一步握住他左手，低聲安撫道：“彆怕。”
“……”
唐博士心說我怕個鬼，人機思維差異到底能不能有點默契？
他漠然抽手，伊薩瑞爾略顯疑惑地瞧過來，唐靖西說：“之前世霖和樂樂有提到，主樓往上幾層破敗不堪，原來東西都在地下呢，難怪他們沒找到。”
“其實也不難想。”伊薩瑞爾看向這人垂在身側的手，淡聲道，“遊樂場晝伏夜出，這些怪物都見不得光，自然隻能躲在地底。更何況——”
他略略頓住，唐靖西尋聲看去，兩人視線在燭火搖曳顫動的暖光中相遇。
伊薩瑞爾再次捉住那隻手，指腹摩挲，漫不經心揉捏起對方圓潤細膩的骨節：“彆忘了喚醒這裡的是惡魔，而它正是來自地底。”
“沒忘。”唐靖西不動聲色瞥了眼兩人交握的手，“就是還不清楚惡魔和這些獨立關卡之間的關聯。”
伊薩瑞爾陷入思索，但手上沒停，揉捏夠了便開始屈指刮弄內側柔軟的掌心。這一下猝不及防，唐靖西被搔得發癢，下意識要縮回，無奈對方早有準備，順勢握得更緊。
唐靖西有些哭笑不得：“我真不怕。”
總監先生不急反駁，手指再次鬆開，輕緩摸索掌心和指縫，貼合再收緊，悄悄換成十指相扣的姿勢。
“彆拒絕我。”他說，“可以當成是我很怕。”
晦暗的燭光中，男人雙眸微眯，暗色的瞳紅光流轉，他濃鬱的嗓音中夾雜有一絲顯而易見狎昵，卻不輕佻、不戲謔，帶著三分情真意切和七分遊刃有餘。
唐靖西忍不住感慨，這人工智能真是絕了，竟然能把鬼話說得既動聽又如假包換，跟他媽真的似的！
不過算了，唐博士放棄抵抗，這感覺其實一點都不讓人討厭。
地下走廊橫七豎八，像個迷宮。
傑西卡帶領他們七拐八拐，走了大概十來分鐘，終於在一扇漆成粉紅色的豔俗大門前停下。她轉身看向幾人，尖著嗓子宣布：“這門後麵是皇後的衣帽間，你們的任務是打掃衛生，所以不要隨便碰裡麵的衣服、鞋子，或者配飾，知道嗎？”
這話剛說完，隔壁那扇門後傳來一聲震天徹地的呼嚕，末尾還深吸兩口氣，在碰巧安靜無聲的走廊尷尬回蕩。
鄒琪朝傑西卡身後瞟了眼。那個房間在衣帽間左邊，房門奢華，鑲金帶銀，配色也更豔俗，是什麼人住不言而喻。
小姑娘嘖嘖搖頭，戲謔著咕噥道：“皇後養了什麼寵物，打呼嚕怎麼像豬叫？”
傑西卡那張木頭臉看不出表情，不過紅唇嘴角下撇，顯然不那麼高興：“不要多話，還不快進去！”說完，她一把推開了衣帽間的門。
也是同一時間，一股似曾相識的腐臭味迎麵撲來，爭先恐後地鑽入鼻腔。鄒家父女站得靠前，饒是心理素質過硬也不禁皺了皺眉。
傑西卡不再多言，冷臉朝裡麵一揚下巴。
鄒琪跟父親交換了一個眼神，鄒隊長把閨女拉到身後，率先走了進去。
四人魚貫入內。
唐靖西走在第三順位，和女管家擦身而過時，他恍惚聽見個很小的聲音叫了句：“靖西！”
他瞬間腳下急停，麵露疑色。
那聲音很輕很細，但音色甜美，帶著稚氣未脫的脆嫩，聽上去很像小孩子發出來的。那句“靖西”發聲極短，出現得十分突然，唐靖西不確定具體位置，隻能判斷出聲源離自己很近。
他快速巡睃過四周，石壁走廊光禿乾淨，連個能藏人的旮旯都沒有，會是誰呢？
這麼想著，他不經意垂眼掃過，不偏不倚正迎上雙黑黢黢的塑料眼球。女管家傑西卡略仰起頭，那張鮮紅的唇既沒露出笑容也沒表達怒意，而是輕輕抿著，黑眼珠看不出視覺焦點，但唐靖西的感覺很清晰，她是在看自己的。
“還不快走！”另一隻木模特發狠催促。
傑西卡聞聲一顫，脖子僵硬地扭了扭。
唐靖西覺得奇怪，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消失了，他沒再停留，起腳走進衣帽間。
大門在幾人身後合攏、關緊，接下來是落鎖聲，傑西卡尖銳的聲音傳進來，她說：“日落前一小時會放你們出去，抓緊打掃。”
這會兒才天亮不久，距日落還有整整半天時間，整理個衣帽間怎麼可能需要這麼久？幾人心裡都有疑惑，待看清這間屋子的結構以後，疑問登時煙消雲散，因為這裡真的太大了。
頂燈明亮，比外麵僅依靠燭燈照明的走廊不知要亮堂了多少倍。可光線同樣是那種俗到極致的豔粉，這類熒光色很容易降低人眼對色彩的敏感度，時間久了還容易視覺疲勞。
房間陳列有一排一排的衣架，按類彆劃分為鞋履、禮服、箱包和大衣。
衣帽間空氣不流通，那股腐臭味更重，鄒琪難以忍受地扇了兩下，奇怪嘟噥：“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味兒好像在哪兒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