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手中擦著桌子,卻又悲歎道:“就是那個和殺人將軍在一起的道士不知怎地就惹到了龍王爺,二月二的時候,我們淄川很多人到龍王廟中燒香,當時龍王爺的泥塑開口,說道【柳道士放肆無禮,龍王震怒,山東苦旱,地無青草,今年一年,收成全了】。當時在場的人都看到了,都聽到了。”
尋常百姓種田過日子,一年的雨水情況至關重要,倘若是有一點風波,讓收成沒了,那麼百姓們就沒飯吃了。
畢竟這時節的百姓們,基本就在溫飽線上。
柳道士無禮……這興許就是民怨刀和屠龍之刃的事情,蘇陽知道殺人將軍張元一和自己的師伯曾經在淄川這裡停留,但是他們究竟在淄川做了什麼事,蘇陽是一概不知的。
聊齋裡麵確實有過山東大旱之事,康熙二十一年,苦旱,自春徂夏,赤地無青草。六月十三日小雨,始有種粟者。十八日大雨沾足,乃種豆……這是聊齋【水災】篇目中記錄之事,而六月二十二日,便是一場水災,將農田民戶儘化澤國。
蘇陽瞧著小二,看他年齡不過十七,也是機靈懂事的人,但是和他說話以來,小二卻一直都在歎息……他大約隻是覺得苦,但是卻不清楚問題究竟在哪。
從裡麵走了出來,蘇陽坐在桌前,請小二跟著坐下,為小二倒了一杯酒,請教名字。
小二聽蘇陽問,回自己叫陸岩。
“你覺得什麼是好日子?”
蘇陽難得想要跟人談談,問問陸岩的理想,問問陸岩憧憬什麼樣的生活,什麼樣的生活標準能夠讓他感到幸福。
“能娶到玉香就是好日子。”
小二陸岩聽蘇陽一問,不假思索的說道。
“玉香?”
蘇陽聽到陸岩的生活標準後一愣,便問詳情。
原來這個店小二喜歡住在城東韓家韓小姐的丫鬟玉香,見到玉香,全然是韓家小姐曾經在酒樓裡麵吃飯,當時玉香就在外麵伺候,而店小二便和玉香有了接觸,在店小二說來,這玉香是一個懂詩書,很聰慧,很漂亮的丫鬟,待他很和善,並且裡裡外外都操持的井井有條。
自從陸岩和玉香見過麵之後,一顆心就飛到了玉香那裡了,做夢之時,也時常有玉香身影,而聽陸岩所說,便是在夢中,和玉香在一起的時候,也僅僅是並排走路,或者是玉香對他說上幾句話,而就這便讓他醒來之後,經常回味。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就這點心思。”
蘇陽喝酒笑道,原本這算是他來淄川的民意調查,現在看來想多了。
陸岩也跟著喝了一杯酒,隻覺嘴裡喉嚨火辣火辣,不由吐著舌頭大口喘氣,片刻之後才說道:“我隻是一個小二,能有什麼遠大誌向,長遠前途,不過都是白日發夢罷了。”
這種言論,與其說是看得清,不如說是悲觀。
蘇陽笑笑,左手放在酒桌上麵,撐著臉,打量陸岩,說道:“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在我看來,此時的你是入錯行了,我看你的麵相,將來必有一番造就,至少應該是吃穿不愁。”
“公子你會相麵?”
陸岩急忙問道。
“不會。”
蘇陽搖搖頭,說道:“不過據我所知,你說的城東韓家,應該是淄川望族,這韓家也是淄川的大姓,你若是娶了他家的丫鬟,韓家略微幫襯你一些,就能夠讓你飛黃騰達,過上你所期盼的日子。”
淄川韓家是大族。
聽蘇陽這麼說,陸岩一下子就泄氣了,原本他還以為蘇陽懂得看相,那麼蘇陽的話他還能有一些念想,而現在蘇陽不會看相,對他來說自然是竹籃打水,他去娶玉香,憑什麼呢?
韓家根本不會看上他。
陸岩端起酒杯,鼓動鼓動的喝上幾口,雖然喉嚨火辣辣的,腹中滾燙,但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卻在他心中滋生……他的這一生真就如此了?
再過幾天,東興樓也就關了,掌櫃的要回鄉種田,而他陸岩上無片瓦,下無插針之地,等到掌櫃的回去之後,他應該去哪裡?一直到現在存的錢根本不夠到鄉下買地修房。
陸岩看向蘇陽,隻見蘇陽已經趴在桌上睡了,搖搖酒瓶,看到酒瓶裡麵仍然有酒,陸岩就暫不管蘇陽,又到了一碗酒,一口吞咽下去,燒的他兩隻眼睛都是紅的。
站起身來,陸岩感覺暈頭轉向,看向門外,隻見蘇陽從門外走了進來,自覺奇怪,又見蘇陽仍趴在桌上,忽然就醒了過來,伸出手來,扶著他想要暈倒在地的身體。
“難得你讓我這麼順眼,我就跑到韓家看了看,你的這玉香丫鬟果然不錯。”
蘇陽扶著陸岩笑道:“在我看來,你們兩人有夫妻之緣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