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結交須黃金,黃金不多交不深。
縱令然諾暫相許,終是悠悠行路心。
這一首詩是唐朝的詩人張謂所做,名字叫做題長安壁主人,所說的便是朋友相交之事,這世間大多的朋友往往以利相交,利處儘了,交情也就淡了,而朋友間講道論文相交的,一旦到了利益攸關,甩手如同陌路人。
就像這李誌遠,他原本也是渭南這邊有名的才子,但因阮家之事,惡了當地的富人,又因在蒲城辱罵縣令,被差役送了回來,因此這當地的仕子們避之不及,唯有陶望三此人不避諱旁人看法,大膽登門,在這裡憑吊李誌遠。
僅此一點,就讓蘇陽對他高看許多。
千般主意,萬種算計,在這嚷嚷世道屢見不鮮,而能夠煢煢獨行,始終如一的,才是這世道的腰杆子。
“陶公子。”
蘇陽攔在陶望三的前麵,笑著打招呼道:“公子好秉性。”
陶望三剛從李誌遠的家中走出,臉上依稀掛著淚水,此時半道裡看到有人跟他打招呼,看此人麵貌甚生,但他卻不敢怠慢,連忙擦了眼淚,恭敬的和蘇陽拱手回禮,疑問道:“我看你麵貌甚生,你是何人?”
蘇陽瞧陶望三這驚疑不定的模樣,詭稱道:“我是李誌遠的朋友。”
聽到是李誌遠的朋友,陶望三悲從心來,又落了幾滴淚,由此看著蘇陽,悲痛說道:“料想不到,誌遠在蒲城的朋友也能一路跟過來。”
蘇陽伸手拍拍陶望三,說道:“患難見真情,這一和利益相關的關口,就測度出來了不少人心,公子能不顧世俗前來憑吊,足見其心。”
陶望三轉過頭來,看著李誌遠家中的靈堂,唯有孤燈兩盞,草席一張,親朋數十,淒苦悲涼,哭喊聲都沒有幾個,見此讓他心中越發孤苦。
“陶公子。”
蘇陽看著陶望三,說道:“我自外地而來,在這渭城並無容身之處,不知陶公子可否方便,讓我能去宅中借宿一晚?”
陶望三聞言色變,麵有難色。
他誠然是一個赤誠君子,身住鬼宅,兩個女鬼不能犯他,而眼前之人是一外地人,倘若住在鬼宅裡麵,被那兩個女鬼以色相所迷,不免就要魂歸冥冥,他怎麼能擅作主張?
“公子!”
楊二狗看蘇陽想要和陶望三一起住,也有些急了,他自然也是知道,陶望三蘇所住的地方,是渭南這邊有名的鬼宅,非常不詳,在那裡麵死去的人好幾個了,因此聽到蘇陽想要去陶望三家中宅院居住的時候,便心慌說道:“公子如果沒有地方住,可以在我家中暫住一宿,我和哥哥兩個人將就一下,能把家中的床給您讓出來。”
陶望三聽到楊二狗在一旁如此說,也鬆了口氣。
蘇陽瞧著楊二狗,頗為讚許,伸手在懷裡麵拿出來了一塊黃金,遞到了楊二狗的手中,說道:“你拿著這些錢,給我和陶兄置辦三人分量的酒菜,送到陶兄的住宅處,今日我和陶兄要一醉方休。”
楊二狗捏著黃金,他從未經手過這麼多錢,拿到這些黃金之後,心頭惴惴不安,站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動彈。
而陶望三看到蘇陽手拿黃金,知道蘇陽並非貧困之人,連忙開口說道:“兄台既然身懷重金,自當尋找一酒樓彆館,我那地方荒蕪冷僻,恐怕招待不周。”
家中有鬼物,陶望三自然不能將蘇陽帶到鬼宅裡麵。
蘇陽見陶望三如此作態,笑道:“可是宅中鬼物不能見人?”
陶望三止口看著蘇陽,蘇陽看陶望三說道:“陶兄,我見過的鬼,隻怕比你見過的人都多。”
陶望三聞言,感覺送了一口氣,對於眼前之人卻又多有疑惑。
“走吧。”
蘇陽拍拍陶望三的肩膀,說道。
陶望三看看蘇陽,這才帶著蘇陽向著薑家鬼宅走去。
在路上,陶望三也把薑部郎家中宅院的事情說給蘇陽,他在鬼宅裡麵和小謝秋容二女已經發展到了這兩個女人給他做飯,而他開始教這兩個女子讀書識字了。
兩個人自渭南城中而走,向著城郊而去,在路上也通了姓名,陶望三知道蘇陽名字,眼見要臨宅邸,陶望三問道:“蘇兄,你把錢財給了一陌生人,不怕此人拿到錢財之後,拒不認賬,不把酒菜送來?”
蘇陽笑著搖頭,說道:“不過一錠黃金,他拿了就拿了。”
陶望三眼見蘇陽如此,苦笑說道:“兄台倒是坦蕩。”這種視錢財無物的灑然,他可是學不來。
他可不知道,蘇陽的這種灑然,完全來自他現在不差錢,無論是給孤園紡紗機賺的錢,還是蘇陽自己會了點石成金,金錢對蘇陽來說,已經不是什麼困擾的問題了。
薑部郎家中老宅位於渭南城郊。
陶望三帶著蘇陽來到了老宅裡麵,這宅邸雖有老宅的稱呼,卻隻是房屋老舊,並不破落,眼下天已昏黑,陶望三便在門口掌燈,蘇陽隨在其後,眼見庭院整潔,布局雅致,房屋之中還有池塘假山,老木垂柳,台階前麵更有鮮花種種,走入正堂,陶望三將燈火放在正屋,起身就到外麵準備茶水。
這前腳陶望三離開,後腳此處的燈火便轉為綠色。
蘇陽看向門扉處,隻見一翩然美女掌燈而來,看到蘇陽之後抿唇輕笑,款款走入到了正堂,將燈火放在桌上,瞧著蘇陽,問道:“公子,你可知道這地方是鬼宅?如何敢擅入其中?”
蘇陽輕笑,這是鬼宅裡麵的女子並不歡迎他,而看眼前女子年歲不大,猜測該是小謝,便笑道:“我知道這世間有鬼神,這些鬼神嘯聚一方,忽來忽去,似有似無,或聚或散,或喜或哀,散落在這人世間,如同野草閒花自榮自落,而這些鬼物,心性邪厲者自有天誅,心性平正者與人無害,因此我明知鬼宅,卻也不怕。”
女子聽到蘇陽濤濤而論,皺眉說道:“那公子可曾知道,這人鬼不能在一宅,否則這陰間之氣傷人奪命在冥冥之中,即便是鬼物不去傷人,人也自然短命?”
以往在宅院裡麵看門的人,便是因此而死。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陶望三和她們兩個人在一起,始終恪守法理,不越雷池半步,而他們之間的感情突破,要等到陶望三遭遇了一場災劫之後,秋容被城隍廟中的鬼神攝去,強娶為妾,小謝拚儘一切保護陶望三,而他們三個人再度聚首的時候,陶望三便表示“今日願為卿死”,意圖和小謝秋容行男女之事。
小謝秋容皆拒絕了。
他們真正的洞房花燭,也等到了小謝秋容偷生為人的時候。
“我更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