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09章 多子多孫(1 / 2)

“我說,若是一個人走投無路,又該如何繼續?”

薑琴娘的聲音帶著一種虛幻的縹緲,像是隨波逐流的無根浮萍,晃晃蕩蕩,沒有著落。

又像是細細密密的冰渣灑下來,鋪陳滿胸腔,四顧都是冷涼的。

楚辭看著她,清雋麵容上並無多少表情。

薑琴娘眼底的希翼,在他的沉默裡,像星火一樣漸次暗淡成灰燼,終成一片荒涼。

她自曬一笑:“所以,先生也答不出來麼?”

楚辭搖頭,一板一眼的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自然不用麵對走投無路的境地。”

這並不是薑琴娘想要的答案,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她覺得自己真是可笑,胡亂抓住一根稻草,就以為可以救命。

事實證明,稻草終歸是稻草,不是堅實橫梁。

她垂眸,疊好帕子收斂入袖,像交代後事一樣說:“往後重華就拜托先生了。”

楚辭忖度地屈指輕敲石桌:“既然大夫人都知道走投無路,為何還要走下去?何不披荊斬棘,另辟蹊徑?”

披荊斬棘,另辟蹊徑?

仿佛冰水入油鍋,嗤啦聲中,薑琴娘隱隱約約抓到一絲明悟,然那絲明悟快若閃電,在她細想之時,又消失不見。

楚辭起身,繞到薑琴娘身邊,眸光深邃而專注,他抬手,緩緩撫上薑琴娘鬢角。

溫暖的指腹,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道,從她散落的細發間分花拂柳地穿過,有那麼一瞬間,薑琴娘覺得他指尖碰到了她的臉,帶著疼惜,像是在撫摸,又像是在摩挲。

她眨了眨眼,抬頭望著他,呆坐著動也不敢動,甚至不自覺屏息。

“有落花。”猶如雜耍,楚辭手腕翻轉,指尖就多了一朵烈焰榴花。

那榴花花瓣層層疊巒,迤邐媚秀,自然天成。

楚辭轉著榴花,抬頭看了眼頭頂茂密的紅蕊翠蓋:“大夫人很喜歡榴花?”

薑琴娘實誠地答了句:“多子多孫。”

楚辭挑眉,榴花開敗之後,再有幾月結出果來,紅豔豔甜滋滋的石榴可不就是多子多孫的吉兆。

他調笑了聲,眉心豎紅紋瞬間灩瀲:“大夫人原來這麼喜歡小娃娃。”

這話莫名就讓薑琴娘生了微末慌亂,她耳根發燙,連忙起身,低著頭就想走。

“大夫人!”楚辭腳步一錯,擋住她去路。

薑琴娘心煩意亂,她語氣很差的道:“扶風先生,我很忙,也……”

“噓,”楚辭食指一豎,輕輕點在她丹朱紅唇上,在她反應過來之時,又飛快移開,“大夫人,有時候勇於麵對,好過用千百個謊言來掩蓋。”

薑琴娘心肝亂顫,她捂住心口,驚駭地望著楚辭,他那話,讓她陡然生出無所遁形之感。

就像是獵鷹下的兔子,無論逃到哪個方向,結果都在獵鷹的銳利視線之內。

楚辭轉了轉指尖榴花,低頭輕嗅一口,爾後將之彆在薑琴娘鬢角耳間。

靡顏膩理,弱骨豐肌,真真是個穠麗尤物。

“大夫人,天無絕人之路,勿須擔驚受怕,一應隻管堂堂正正的去應對,”他屈指,從她臉沿劃過,帶著不可名狀的心思,“相信我。”

薑琴娘怔忡:“即便我可能失手殺了人?”

聞言,楚辭低笑了聲,他兩指撚起她細白的皓腕:“大夫人這點子力氣,殺雞尚且勉強,何談殺人?”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大夫人當自問,是否蓄意謀殺,或者親眼見證死亡,如若都沒有,大夫人當堅定本心,莫要被外物所迷。”

猶如撥雲見日,聽了這話,薑琴娘忽的就釋懷了。

這些時日,太過擔驚受怕,又還委屈的很,如今再壓抑不住,她悵然低泣,唯恐失態,又慌忙低下頭。

楚辭星目微眯,欣賞起手裡的白瓷皓腕來,剛才他捏起她手腕,就沒鬆手過。

那手腕纖細柔軟,肌膚嬌嫩,隱約可見淡青色的血管,就是腕側微微凸起的尺骨小頭,也讓他覺得分外精致可愛。

可愛的……想親!

“扶風先生,”薑琴娘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她抽噠了下,咽回酸脹的情緒,“多謝先生指點迷……”

她抬起頭來,話還沒說完,才反應過來,兩人動作太過接近,心慌意亂地抽回手腕,白嫩麵頰騰地就紅了。

且手腕被碰觸到的地方,好似被沸水濺了,滾燙熱辣,讓她極為不自在。

楚辭眉目高潔,表情正經:“大夫人脈象仍舊疲軟無力,多注意身子。”

薑琴娘將手背身後,悄悄蹭了兩下,含糊應了聲:“我曉得了。”

楚辭見好就收:“日後大夫人再有難處,莫要憋在心裡,同我說說也成的。”

薑琴娘點頭,她不著痕跡得往後退了步,拉開距離斂衽行禮:“今日多虧先生,琴娘已經想明白了,感激之情,訴不出萬分之一。”

楚辭擺手,並不放心上,他目光從薑琴娘鬢角那朵榴花略過,眼底有淺淡笑意:“下午我會教重華公子認筆識墨,大夫人要想考校的話,可以晚膳過後來勤勉樓。”

話畢,楚辭深深地看她一眼,拇指食指相互摩挲著旋身而去。

青衫鼓動,寬袖和著袍裾獵獵飛揚,他身姿灑脫,竟有魏晉名流的不羈風骨。

薑琴娘抿了抿紅唇,招來起先就進屋了的澄琉:“去,讓赤朱回來。”

她想通了,誠如楚辭所說,與其說謊,日後要用千百個謊言來掩蓋,不如堂堂正正地麵對。

畢竟,成事在人,謀事在天,又或車到山前,必然有路。

她想通這一點,又下了決心,整個人倏的就倍覺輕鬆,仿佛卸去了枷鎖,也有了少許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