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中的狠厲,仿佛挾裹著刀片,又像是冰珠,冷的人渾身發抖。
金鷹半點不懼:“參選的繡品,不是還沒看完麼?”
秦臻怒極反笑,拂袖坐下來繼續看:“所有參選繡品,全都給本官抬上來。”
話畢,蔣明遠慌忙下去安排,讓還沒上的繡娘趕緊抱著繡品上去。
可有雲雒的繡品珠玉在前,這些繡品再是出彩,也被比襯的猶如魚目和珍珠的區彆,差距甚是明顯。
秦臻薄唇噙著冷笑,飛快看完一波又一波,不過片刻功夫,他竟是已然看完兩天需要參選的所有繡品。
最後一幅繡品被撤下來,秦臻目若鷹隼地盯著金鷹:“所有參選繡品除卻雲家的,皆不入本官的眼,不知可否有入金鷹你的眼的?”
金鷹下頜緊繃,淡淡的道:“還有一幅繡品,秦公公沒來得及看。”
秦臻冷哼:“不就是金鷹你姘頭的繡品麼,叫她快些出來,本官倒要看看到底是這繡品精妙還是人精妙!”
雲泱和雲雒對視一眼,臉上浮起淺笑:“秦大人莫要生氣,畢竟有些人分明是繡花枕頭,可卻沒有自知之明,儘走歪門邪道的路子,妄圖一步登天。”
這話中暗諷不言而喻,金鷹麵不改色,他屈指輕敲案幾:“繡品還沒看到,如何能斷言?秦公公怕是被公狐狸迷得色令智庸,無法勝任陛下所托。”
何謂“公狐狸”再是明顯不過,有聽到這話的人當即低笑出聲。
雲泱麵色難看,想發作被秦臻伸手一攔。
“廢話少說,本官倒要看看是何等的繡品讓你這樣推崇。”秦臻眼底已經現殺意。
這話一落,不遠處當即傳來陣陣驚歎聲。
“蘭花,是真的蘭花!”
“月下幽蘭,快擰我一下,我是不是看錯了……”
“沒錯,是蘭花,真蘭花怎能縫製在裙裾上?”
……
伴隨著一聲聲的驚疑和讚歎聲,眾人分開道來。
刹那,清輝月下的空穀幽蘭在嫵媚如妖的飽滿身段上肆意怒放生長!
這是一件裹胸曳動長裙,通體用月華錦裁成的,隻見三層疊巒的裙裾上,真切堪比真實的蘭花葉片舒展,顫巍巍的花苞被半藏在葉芯之中,將露未露,像是清媚如許的清雅幽蘭。
那整株蘭花,從鼓囊囊的胸口位置緩緩往下,纖長的葉片繞著一折堪斷的腰姿,含羞帶怯的花苞正正在左大腿的位置,隨著裙裾擺動,就像是在隨風飄搖。
至於根部則延伸到膝蓋側麵,既是顯眼,又帶點綴,甚至於層層疊起的裙裾邊緣,也繡著微末蘭花瓣,隨著走動,猶如已經盛開的蘭花繽紛飛揚。
薑琴娘施施然走來,映著烈陽日光,麵容嬌嬌,白嫩如乳,極為漂亮。
她唇色天生就很紅,像是丹朱染就,透著一股子的妖媚勁,這會映著身上逼真的清蘭,蘭花的清正端莊中和那股子媚,糅雜成一種矛盾而奇特的氣質浮在她眉宇間。
“民婦,見過諸位大人。”她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站定,紅唇輕啟,聲若鸝英。
湖心有風而起,吹拂起裙擺,層層疊起的邊擺蕩開一絲弧度,宛如湖中粼粼波光,眾人才看清那裙擺邊緣用極淡的湖水藍紋繡著水波紋,就像那是拿蘭花生長在水上一般。
滿場寂靜,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薑琴娘身上,這時候沒誰吭聲。
雲雒不自覺捏緊了拳頭,目光落在裙裾蘭花上就挪不開了。
雲泱表情也很難看,他隱晦的朝場中另外一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猛地高呼起來:“薑氏舞弊,拿一朵真蘭花縫裙裾上濫竽充數,算不得數!”
這話一落,秦臻目光鋒利。
簡直蠢貨!
大庭廣眾之下,即便是薑琴娘裙裾上的蘭花再是和真的一模一樣,可誰都能想到,她決計不可能用一朵真蘭花縫上去。
薑琴娘微微一笑,她身形轉動,麵對那人,揚起下頜說:“若我薑氏拿真蘭花故弄玄虛,我不得好死,若不然,當著三位大人的麵你張嘴就汙蔑,當行仗刑!”
那人臉色一白,眼神閃爍,支吾著不自覺看向雲泱。
雲泱麵色鐵青,怒道:“狗東西,你看我作甚?還能是我讓你說的,嗯?”
那人低著頭,不敢再多呆,轉身就跑了。
薑琴娘拂袖,輕薄而寬大的袖子拂動之間,有那眼尖的才看清通身裙裾上的顏色竟然是不一樣的,分明裙擺位置的顏色要稍微暗灰一些,不細看根本不會注意。
有那顏色的襯托,那株蘭花才越發活靈活現,仿佛下一瞬就真的會盛開一樣。
“啪啪啪”秦臻撫掌,臉上帶著邪氣的笑,“若是本官沒看錯,這繡品花樣用的就不是大殷風格的畫作,此等畫法,乃是外族古波斯那邊所有。”
薑琴娘也不隱瞞:“大人好眼力。”
秦臻指著薑琴娘:“你轉兩圈與本官看看。”
薑琴娘依言,她緩緩轉動起來,曳地的裙擺赤朱連忙攏著,然後還幫忙理順。
秦臻點了點頭:“這衣裳很適合你身段。”
可不就是來著,本就已經十分亮眼的裹胸長裙,又是用的月華錦,這錦緞通透輕薄,垂墜縹緲,十分仙氣兒。
如今包裹在那嫵媚如妖的身段上,該俏挺的地方俏挺,該細直的地方細直。
瑰麗絕倫的衣裳,再加上嬌美到讓人移不開眼的身段,足以讓人看上一眼就心猿意馬,恨不能撲上去親手剝開那身衣裳。
薑琴娘已經知曉繡品甄選完畢,雲家的繡品她也看到了。
是以,她道:“事實上,民婦還有一件繡品。”
秦臻揚手,示意她端上來。
薑琴娘拍手,掌聲一落,兩名粗使婆子抬著一物進來,那東西約有半丈長,半人高,也不算大,被薄如蟬翼的輕紗蓋著。
見著那輕紗,秦臻眼瞳驟然緊縮。
薑琴娘小心翼翼地去了那輕紗,並疊整齊放入懷裡,她再挪開身形,讓所有人都能看到那繡品。
“這……”
“瑞獸臨世啦,瑞獸臨世!”
“瑞獸保佑,快趕緊磕頭。”
……
一幅繡品,驟然引起騷亂,不過眨眼功夫,湖心台麵上看熱鬨的百姓竟是挨個跪了下去,並不斷朝著繡品磕頭。
因著角度不對,秦臻並未看清那繡品模樣。
他臉上閃過驚疑,雲泱和雲雒兩兄妹已經迫不及待跑過去看那繡品。
隻一眼,雲泱震懾當場,雲雒更是臉色慘白搖搖欲墜。
“這……這不可能……”她死死咬著唇,一臉難以置信。
繡品總算是轉了過來,能讓秦臻看到正麵。
然,隻一眼他眸光就沉了,這等不受控製的感覺讓他心情很糟糕,甚至暴虐的隱隱想殺人。
“大人,這是蘇家此次的參選繡品。”薑琴娘輕言細語道。
她這話一出,頓讓所有人都吃驚了。
這……是繡品?
這樣能以假亂真的繡品?
“嗬,”秦臻反而笑了,笑意薄涼森寒,“你這寡婦,果然有兩下能耐。”
他說完這話,斜眼看著金鷹,一字一句的又說:“這樣有能耐,今晚戌時末到本官館中來,本官要仔細驗看這幅繡品。”
“秦臻,你敢!”金鷹倏地暴怒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