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三十四 圍獵(1)(1 / 2)

永安調 墨寶非寶 6248 字 4個月前

我背脊僵直,停了手中筆,道:“郡王這是唱得哪出戲?”

身後靜了好一會兒,李隆基才笑道:“陪你唱一出臨淄郡王風流話,洞房之夜會正妃。”我眼睛腫的發疼,懶得和他玩笑,起身自案幾旁的紅泥小爐上提下茶鍋,泡了壺茶,待合上蓋,道:“快回去吧,王氏雖是側妃,卻容不得你在新婚夜如此玩笑。”

他走過來,自我手邊拿起茶壺,倒了兩杯熱茶。

四角皆有火盆,房內卻仍有些冷寒,茶杯上隱隱有白色熱氣,升騰化散開。他端起一杯茶,遞到我眼前,我正要接時,他卻又將手收回去,猶豫道:“你眼睛這麼腫,哭過了?”我看他厚重的袍帔下的緋紅禮衣,眼中泛酸,道:“是啊,宮中人話那麼毒,我被氣哭了。”

他蹙眉,醉意惺忪的眼中隱有些不快,道:“你和我說話,無須顧左右而言他。”我見他緊握著杯子,索性去拿另一杯茶,豈料竟被杯壁燙了手,訕訕一笑道:“你不覺得燙嗎?”他搖頭,道:“酒吃得多了些,燙了還能勉強清醒片刻。”

我聽他這麼說,忙去關了大敞的窗,按他坐在了椅子上,道:“從東宮走到這裡,肯定吹了不少風,要不要給你備些醒酒湯?”他輕搖頭,懶懶靠在椅子上,從上到下的看我,看夠了才閉了眼,道:“頭昏。”

我低聲對門外膽戰心驚的小內侍吩咐了兩句,過了片刻他端來盆熱水,匆匆退下合了門。我待白巾沾濕,才對李隆基道:“拿熱水擦擦臉,過會兒就回去吧,若是東宮人來尋,就真成笑話了。”

李隆基挪了下身子,微睜開眼,道:“我何時說要回去了?今夜就在你這裡了。”我看他不像說笑,也認真道:“新婚夜不是說躲就能躲過的,再說,”我斜看他,笑道,“你躲什麼?”

他放亮了眼,凝眸看我,又轉瞬黯淡了下去。

“永安,其實我很想娶你。”他忽然道。

我猛地一驚,壓下心中湧上的不安,沉默著,將手巾遞給了他。他接過,一下下地擦著手,沒有再看我,過了片刻才將濕巾扔到了銅盆中,起身走到臥榻上,合

衣躺下。

燭燈下,他臉頰因酒醉而泛白,素淨的一張臉更顯清冷。

我坐在椅子上,攥著茶杯,再沒有力氣勸他離開。七年的相識,四年的婚約,從半大的孩童到如今的少年,竟也是這麼久了。想起再相見後的一幕幕,那若有似無的話和神情,我不是沒有感覺,卻大多覺得是患難下的情分。

如今看來,儘是我的自以為是罷了。

太初宮的不夜天,東宮的花燭夜,我曾想過必是難捱的一夜,卻未想到是如此地步。

待天有些亮了,我才站起身,推開了窗。坐了一夜,頭昏腦脹的,鼻子也有些微堵,看來是風寒初症,若是讓尚醫局開了方子,不知宮中人又會如何傳。我正有些出神,臥榻處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李隆基已睡醒,坐起了身。

我回頭看他,故作輕鬆道:“怎麼,起來了?”他點點頭,撫額長出口氣,道:“昨夜一杯杯灌下去,隻覺得有些發昏,現在才覺得那酒真是厲害。”我笑了笑,正要出聲喚人進來服侍,就聽見門外有宮婢請安的聲音,和他對視了一眼,立刻明白過來。

是王寰的人。

果真,待我開了門,門口四個青衣宮婢和兩個內侍忙躬了身,領頭一個的道:“側妃已命人備了醒酒湯和早膳,郡王可要現在用?”李隆基,道:“端進來吧。”那宮婢應了聲,先吩咐身側一個端了熱水來,她接過銅盆走到李隆基麵前,恭謹地看著我。

我被她看得有些莫名,見李隆基也笑看我,才明白是要我去伺候淨麵。我走過去,沾濕了白巾,遞到他手裡,他極滿意地點點頭,眼中卻是捉弄的笑,擦乾淨臉,又喝了口茶漱口。待一切收整後,那領頭侍女才吩咐人在臥榻上擺放好矮幾,將早膳上了來。

我看矮幾上的早膳,顯是用心吩咐過的菜色,又是雙人的菜量,心裡對王氏不禁生了幾分內疚。

李隆基執筷,挑揀了片刻,替我添了不少菜,道:“多吃些。”我想起昨夜那句話,有些躲避的心思,笑著對他道:“我不餓,郡王自己吃吧。”他斜睨我,恢複了往日清朗:“側妃特命人備了兩人的分量,你總不好辜負了她的心意吧?”

我見那些宮婢和內侍在

,也不好和他頂撞,隻能坐下,陪著他吃。

兩個人格外安靜,各自用膳,身側宮婢和內侍都垂頭立著,也是大氣不敢出。

待落了筷,那宮婢端了茶上來,李隆基端起聞了下,半笑不笑道:“本王的心頭好,‘綠昌明’。”那宮婢躬身道:“這是側妃特命人準備的。”

李隆基淡淡地嗯了聲,道:“本王看得明白,日後這種話無需再說了。”那宮婢聽他話中不快,忙屈膝下跪,道:“奴婢一時口快,請郡王恕罪。”

李隆基沒看她,隨口道:“起來吧,”他又喝了口,對我道,“這些你都要吃完,一口也不能剩,我要帶王氏去叩見皇祖母了。”他說完,又替我添了些菜。我放了筷,道:“真吃不下了,一夜沒睡,沒什麼胃口。”他沒說什麼,倒是挑了挑眉,隱晦地看著我,我被他這麼瞅著,漸琢磨出了另一層意思,又窘又氣地瞪了他一眼。

又靜吃了會兒,他才放下筷,曲指敲了敲桌子道:“聽你鼻音很重,一會兒讓沈秋來看看。”我笑了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病,不用麻煩沈太醫。”他認真看我,道:“沈秋看我才能放心。”我被他說得一時接不上話,他已站起身,快步走出了房門。

待人走乾淨了,宜喜才進門,收整著案幾上的碗碟,神□□言又止,終沒有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