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書生與茶(一)(2 / 2)

義弟好像有點瘋 尚潯 7794 字 1個月前

他叫什麼?

她想努力去聽。

可明明聲音聽得見,關鍵內容卻什麼也聽不清。

他叫什麼?

“阿姐!”

莫祈君猛然睜開眼。

怎麼回事?

她坐在書桌前,手中還摸著一本醫書,分明是讀到一半打盹兒過去了。

她的左眼完全看不見,右眼撞入一個非常淡的陰影。

莫芷濡的聲音脆生生傳來:“阿姐,我剛才叫了你好幾聲,你在想什麼呢?”

莫祈君摸了摸女孩的頭:“夢見了些不好的事情,還夢見了一個不認識的人。”

“不認識卻出現在夢中?還掩蓋過了不好的事情?”

莫芷濡咯咯地捂嘴笑起來:“該不會是阿姐的真命天子吧?”

“小屁孩而已。”莫祈君不欲再說夢境,提起正事,“外麵是誰來了?”

莫芷濡才想起自己進來的目的,收了奇思妙想道:“是苗姐姐又來了,阿姐快出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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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陳設古樸,案幾上的香爐煙霧嫋嫋,散發出沁人的淡香。

苗霜聽見不急不徐的腳步聲,抬眸見不遠處長廊走過來的女子一襲淡綠色荷葉邊交領素裙,腰際一條純白色衣帶自然垂落,與衣衾一同隨著均勻的步子擺動,仿若夏日池塘中一簇一簇的蓮葉。

走近了,她透過蒙蒙白煙望去,看清了女子的麵容。

不施粉黛的臉龐白白淨淨,細眉烏黑,雙眼青翠,是極其少見的綠色瞳眸,秀鼻小巧,薄唇淡粉,鴉發梳作一個偏左的半束發包,隻插著一根碧綠的簪子,發尾走勢順著分明的鎖骨,下梳到腰側。

即便看上去身子不太好,也依舊是個標致的清冷美人。

若不是有眼疾,隻怕是求親的人應當能從南沽縣的頭排到尾。

“莫醫師。”她起身行禮。

“坐。”

莫祈君無需莫芷濡攙扶,精準落座於自己的位置上。

“苗姑娘久等了。”

苗霜道:“沒有,我也才來一會兒。”

莫祈君揮手讓莫芷濡退出去。

待門掩上,她也不客套,開門見山道:“今日,姑娘還是來拿跌打藥嗎?”

苗霜扯不出笑了,抹了抹眼角,保持正常的情緒開口:“是,麻煩莫醫師幫我多備些藥,不隻是跌打的藥,可能還需要一些金瘡藥。”

莫祈君聞言微擰了眉頭:“那畜生動利器了?”

苗霜沉默不語。

莫祈君:“把袖子拉起來。”

她緩慢地上拉衣袖,露出手臂上觸目驚心的傷痕,淤紫色,殷紅色,一塊塊一條條,新傷交織舊創,掩蓋住原本的膚色。

血跡斑駁手臂上幾乎找不出一塊好肉。

莫祈君看不見,但是能夠聞得出來,她伸手輕輕地落在苗霜的臂上,麵容越來越差。

那張臉因為上揚的眼尾和下垂的嘴角,沒有表情的時候有些冷,一旦露出笑意,氣質就截然不同,溫婉清麗,落落大方,如畫一般,可一旦沉下臉色,便是把“生人勿進”四個大字明晃晃地寫在臉上。

她收回手,愾然輕歎,終歸是沒有說出逾矩的話:“拉起來吧,莫要著涼了。”

苗霜默默照做:“有勞莫······”

“動了胎氣就不好了。”

她接著說出後半句話,苗霜一雙杏眼驀然睜大,整個人像是被釘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她雙唇哆嗦著,又驚又喜道:“莫醫師,您是說、您是說,我有身孕了?”

莫祈君沾了些墨,眼睛未動,手已然規規矩矩地寫下藥方:“方三個月不到,且因為心神不寧,氣血虧虛,所以胎氣不是很穩。”

苗霜的眼中又溢出淚來,顫抖著手撫摸向自己的腹部,仿佛摸著自己的全世界。

“麻煩莫醫師了。”

她接過藥方,準備如常去等著莫芷濡抓藥。

那孩子雖小,可腦袋十分靈光,能夠將藥房裡貼著藥名的字全部認出,並且能夠精確稱量克數,除了有時候價格的加和不太熟練,需要莫祈君幫忙運算而已。

看起來被教養得很好。

“苗姑娘。”

莫祈君叫住了轉過身去的女子:“容我多言,繼續待在那個家裡,這孩子未必能好過。”

“多謝莫醫師的好意。”苗霜眼中有感激,也有無奈,撫著肚子道,“可我一介女流,如今還有了它,離開那個家,又能去哪裡呢?”

“回到你的娘家去。”

清脆利落的七言讓苗霜怔住。

莫祈君認真地說:“你還有你的阿爹阿娘,還有你的親戚朋友,回去吧,逃離那個鬼地方。”

苗霜露出苦澀的笑:“莫醫師沒有嫁人,應當不知道。”

她說:“出嫁的女子被休妻回到娘家,注定是要成為他人茶餘飯後的恥辱,若真如醫師所言,不光是我,我的爹娘,還有我未出世的孩子,從今往後在外人麵前,估計永遠也抬不起頭了。”

莫祈君沒說話。

“當初是我不聽爹娘勸阻,一意孤行要嫁給他,如今變成這樣,也是我自食惡果。”苗霜歎道,“幸好,老天給我留了一扇窗戶。”

低頭時,她眼中的哀愁與後悔轉變成了幸福。

這種眼神的變化倘若莫祈君看見了,一定會感到不解。

有何幸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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