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發這句話是試探,他不確定封淩現在是怎麼想的。
客廳落地窗厚重的遮光綢緞和輕薄的白紗都被拉開了，月光鋪了一地。
沈淮穿著寬鬆的軟綿白睡衣，沐浴著月光,蜷縮在沙發裡等回複。
一分鐘後,他聽到很輕的敲門聲，同時手機上收到一條消息。
封淩：[我來接你。]
沈淮沒起身，也沒回複。
他縮了下腳，睡褲又長又寬，麵料天然帶有細細褶皺,腳掌一半縮在肥肥的褲腳裡，長而勻的腳趾露在外麵，在月光下泛著一層瑩潤的光澤。
封淩在外麵等了好一會兒,沒收到消息也沒聽到房間裡的聲音。
因為心虛和愧疚，他越等越著急，時間越長又越愧疚。
他實在等不下去，抬手又敲門，這次稍微用了點力，門竟然直接開了。
不知道為什麼,封淩心忽地一動，他稍微愣了一下,才走進去。
就看到沈淮這樣躺在沙發裡。
封淩走到沙發前,低頭看沈淮。
沈淮蜷在沙發裡，也抬頭看他。
兩人一站一趟,封淩居高臨下地看著沈淮,沈淮不管是姿勢還是神情都很軟和，封淩本該處於強勢地位，沈淮處於弱勢地位。
而事實並不是這樣。
沈淮腦袋微動,抬頭看他好一會兒，才張口說話，聲音裡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封淩，我以為你不讓我去你床上睡了。”
這聲音裡的沙啞和他的麵容氣質很不符，矛盾得有點性感，分明又很低落。
封淩垂眸看著他，張了張嘴，淩厲的下頜伸了又收，最後還是沒說出話。
麵對這樣一個月光美人，再冷硬的人都會被柔化。
封淩一整天心緒跌宕起伏，此時內心隻剩平軟的情愫。
他認命地屈膝彎腰。
彎腰剛抱住沈淮時，動作停頓了幾秒，他聞到沈淮身上熟悉的，他無法拒絕的味道，閉了閉眼。
有一秒鐘，他惡劣又軟弱地想著，這就這樣暈過去就好了，就不用再掙紮了。
暈過去就這樣壓在沈淮身上，不管會不會把這個脆弱嬌貴的人壓成什麼樣。
最好能壓得他深深陷落，兩人一起。
他好久沒動，沈淮也沒催促。
他下巴懶懶地搭在封淩肩上，手抓著封淩腰間的睡衣，輕輕嗅了嗅，鼻間的氣息不重，恰好能被封淩感受到，因而神經緊繃。
“封淩，你穿黑色睡衣很帥。”
封淩咬了下牙，“沈老師，你不是男人嗎？”
沈淮話語嚴厲，臉上依然是困倦懶懶的表情，“你在取笑我嗎？我當然是男人。”
封淩一把將他從沙發上抱起來，“你是男人，不知道男人在深夜和早上非常危險，不能隨便挑動嗎？”
“我有挑動你嗎？”
“有。”非常肯定的回答。
沈淮無辜，“你白天逼著我說你穿衣服好看，剛才我誇你穿黑睡衣好看，就成挑動了？”
封淩勒住他的胳膊，讓他看清形勢，“現在是晚上，你在我懷裡。”
沈淮沉默了一會兒，等封淩把他抱進房間後，他才開口，“我是男人當然也知道，封淩，你是不是很久沒……”
很久沒什麼，他沒繼續說，依然把封淩身體裡每一根神經都拽緊了。
沈淮繼續沉默，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這種事，“要不然你先去浴室解決一下？”
封淩繃緊的神經又被他彈了一下，他忍了好一會兒，呼出一口鬱結之氣，“不用！”
沈淮陷入柔軟又有彈性的床中，看著他，思考了一會兒，有點猶豫地開口，“要不，我幫你？”
“……”封淩額頭上的青筋都跳出來了，“閉嘴！”
說著不用去浴室的人，還是去了。
他走到臥室門口時，聽到身後床上的人翻了個身，低聲說：“也好，我確實不會。”
封淩腳步一頓。
他不明白，怎麼有人能這麼輕易地把人的情緒搞個天翻地覆，忽上忽下隻需要他輕輕的一句話。
他要爆炸了。
有一瞬間，他放棄般地想，不如直接把他帶去浴室，魚死網破好了。
封淩腳步又僵又重地離開後，沈淮向被子裡縮了縮，臉頰擦著枕頭，呼了口氣。
他繼續向裡縮，縮到嘴巴和鼻子都沒入被子中，呼吸開始沒那麼順暢。
他好像聽到浴室響起了水聲。
但住在隔壁一樣房間的他知道，按照這個房間的隔音效果，他是聽不到的。
他好像看到浴室升起了熱氣，越來越多，多到白霧彌漫，像桑拿房一樣呼吸苦難。
他又向被子裡縮了縮，難以呼吸的感覺更加強烈。
窒息感漫上全身。
沈淮閉上了眼，睫毛落在眼皮上時顫了一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封淩身上沒帶一絲濕氣，乾爽地走進臥室。
剛進門，他就看到沈淮側睡在一邊，床中間擺著那個布藝人偶。
封淩：“……”
他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覺，失望還是心虛。
不知道沈淮睡沒睡著，他輕手輕腳地躺到另一邊，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儘快入睡。
可是那天晚上的感覺又冒出來了，有過一次後，沈淮在他床上卻不能抱在懷裡一起睡，他的胸腔裡空落落的，根本睡不著。
封淩睜開眼睛在黯淡的光線裡看向沈淮。
這一看，才發現沈淮有點不對勁。
布偶另一邊，沈淮不自然地蜷縮著身體，他的身體很僵硬。
封淩抬頭稍靠近一點，看到他額頭細軟的頭發旁有一層細細的汗，稍細的眉毛微微蹙著。
封淩心上一緊，低聲叫他：“沈老師，你怎麼了？”
沈淮沒回答他，眉頭蹙得更緊了。
封淩擔心他又做噩夢了，又叫他：“沈淮。”
沈淮雙唇蠕動，依然沒能說出話，呼吸有些急促。
封淩不再猶豫，忙把沈淮翻了個身，捏住他的鼻子，提高音量叫他：“沈淮，沈淮，醒醒！”
當把沈淮翻過來時，封淩就察覺到不對。
沈淮額頭有點濕，原本壓在枕頭上那半邊臉有一層潮紅。
眼睜開眼後，裡麵一層明顯的水光。
沈淮有點氣急敗壞地拍開他的手，聲音比他躺在沙發上第一次開口時還沙，“你做什麼！”
封淩一愣。
頭腦中有個對於彆人很常見，發生在沈淮身上對他來說莫名就有點不可思議的猜測。
臥室的空氣有點潮悶，封淩有點不知道怎麼呼吸。
沈淮本來就忍得很難受，被他叫了一聲又一聲，這時見他這樣俯在他身上盯著他，更氣。
他避開他的視線，側開臉，直接抬腳踹了封淩一腳，怫然道：“去給我拿身體乳，我要洗澡！”
他側開臉時，在黯淡的光線裡，下頜線尤其清晰，和修長的脖頸連成一片，陷在深灰色的被褥中，有種纖薄的美感，精致的喉結微動時，顯得脆弱不安。
封淩怔愣地看了幾秒，才僵硬地下床。
他不是第一次來給沈淮拿身體乳，知道它的具體位置，可他走到門口，才發現自己沒有沈淮的房卡。
沈淮是穿著睡衣被他抱走的，他不確定沈淮那裡有沒有，就算沈淮有，他也沒法走回去跟他要。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門，不知道沈淮在做什麼。
淩晨十二點半，阿童聽到一陣敲門聲，睜眼的瞬間，平日裡單純有點呆的眼淩厲無比。
他先看了眼手機，手機上沒有任何有人要來找他的消息，那是誰半夜直接來敲他的門？
阿童心生警惕。
他豎起耳朵，悄聲走到門口，從貓眼裡看到了外麵的人。
神情奇奇怪怪的封淩。
阿童：“……”
封淩表情不正常，阿童謹慎地問：“你被綁架了嗎？身邊有沒有其他人？”
“……”封淩腦袋不好使地反應了一會兒，才啞聲說：“沒有。”
阿童這才給他打開門，“你怎麼不給我發消息或打電話？”
打開門後，他看到封淩手上沒有手機，他穿著睡衣，睡衣上沒有能裝東西的口袋。
他沒帶手機。
阿童更奇怪，“快進來，要是讓彆人知道你大半夜穿著睡衣來我房間，還不知道會怎麼傳呢？”
酒店房間沒有門檻，門口處有一道凸起的棕色浮雕大理石，是小朋友都可以安全走過的一點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