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潤頭一次覺得自己的權威被挑戰了。
以前看那些科幻類電影時,擁有自己的邏輯思維能力的人工智能總是被主角所忌憚,那時年少無知的他隻覺得這電影為了強行凹主角的智慧人設無所不用其極。誰說有思維能力的人工智能就一定會反人類?
處在類似的境地,他終於體會到了這種情形的可怕。
這世上為了服從他人而存在的,隻有工具。
而人區彆於其他任意一切的,就在於自己的思維能力。
就好比眼下,當這些世家大族們發現簡行之是個攔路石時,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就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拉他下來。他護著簡行之,其實就是站在了這些世家大族們的對立麵。
以前總覺得他們是人設,不重要,一切都服務於劇情。
到今天才發覺,他們是人。
他們認定了利益至上,就會死死抱團,哪怕自己脫層皮,也要給動搖自己根本的那些人一個迎頭痛擊。
無論對手是誰。
畢竟百年世家,起起落落,如今還矗立在平城之中。
袁潤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
他常犯困,眾人也知道,隻當他現在又睡過去了,便沒怎麼當回事。
張承也隻在心內歎氣,攤上這樣的太子,隻怕陛下過身後,大魏子民總是逃不過一場浩劫。
江知同還在哭訴,“……那集子裡多是反詩,罪臣心裡清楚。但身為文華殿詩詞曲作的夫子,罪臣也理當熟其字句於心,好教導殿下與諸位公子,莫要誤入歧途……”
“前些日子,內侄向楊侍郎賠罪,得罪臣授意,表示願意上交此詩集、自罰銀三萬兩,向延慶坊中諸無辜之人謝罪。但今日諸位大人所取這詩集中,一無罪臣所上交之銀票,也無罪臣親寫的請罪折子,單單就拿一本書來栽贓!罪臣實在是……實在是心有不甘啊!”
江知同的語調是抑揚頓挫的。
一唱三歎,仿佛當真有衝天的冤情申。
在袁潤印象裡,與江知同語調相似的還有一個崔玄亦。
隻不過崔玄亦的聲音總是沉穩的、不驕不躁的,相比起來,江知同此刻的腔調就如黃鴨一般沙啞刺耳。
也或許是近來練多了,哭壞了嗓子,以前似乎也不這樣。
袁潤亂七八糟的想了一會兒,同時還琢磨著這件事情該怎麼破局。
他也看過不少權謀文,知道江知同敢當堂攀扯簡行之,手裡必然有著其他把柄,自己下場,大概率會求錘得錘。
何況簡行之為人忠耿,此番為江知同案受了冤屈,魏帝又信重他,應當少不了人要證他清白。
畢竟日後在魏帝麵前也是大功一件。
他看了看代替簡行之搜集此次資料的田蟠。
在袁潤的理解裡,能與崔明遠交好的,即便不是多大公無私,與簡行之也不該是對立的。既然是他整理的文史資料,那此刻就應當站出來,把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一講,證明簡行之根本就沒見過那詩集裡的銀票。
但田蟠並不做聲,隻是站在李彧身後,默認了江知同對簡行之的指控一般。
他又看向張承。
張承垂眸,視線仿佛落在江知同麵前。
袁潤跟著張承的視線看過去,見是雕花窗透進的光斑,便知他也並不打算保簡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