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央心有不甘,還要再往他那邊靠,忽然被他握住手,他沒有轉頭也沒有睜眼,隻是冷著聲警告了一句:“睡覺!”
兩人的手都在錦被中溫了許久,自然是十分的暖和,掌心相接的時候好似觸到了一團滾燙的火焰。元央砰砰亂跳的心不知怎的平靜了下來。
她在黑暗中看著皇帝的側麵,聽著他的呼吸,忽然笑了笑:“嗯,睡吧”
殿中隻餘兩座燭台上還亮著燈火,上麵的燭光隨著夜風輕輕搖擺著,隔著繡著花鳥蟲草的床帳還有重重帷幕,隻餘下一點餘光,模糊而溫暖,好似銀河中墜落的兩顆星辰,彼此追逐著飛動。
元央閉著眼卻又仿佛可以清晰的看見床帳上麵繡著的鴛鴦,一雌一雄,交頸相擁,下麵是鮮美的水草和潺潺的水流,甜蜜恩愛宛若一體。
這樣靜謐的夜晚,元央好似墜入了某個不可名狀的陌生夢境,既是想要就此沉沉睡去又仿佛想要再清醒的享受片刻。迷迷糊糊的,她很快便真的睡著了。
等到晨光微曦,透白的陽光從雕著仙鶴祥雲的木窗上折下來,整個房間都明亮起來。而那縷晨光則好似被拆開的金色花朵似的,在半空中灑了一片又一片的金色花粉,熠熠生輝。
元央困倦的很,抱著被子打了個滾,伸手一摸就發現自己床邊的位置是冰冷的。她用手揉了揉眼睛,睜開眼看了看——床上隻有她一人,皇帝早已不見蹤跡。
昨夜的一切就好似是一場美夢,等到晨光初起,便如露水一般煙消雲散。
元央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動靜自然是驚動了早就侯在外邊的碧葉,她半跪在榻邊,隔著床帳壓低聲音問道:“娘娘可要梳洗更衣?”
元央沉默了片刻,然後才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擺擺手道:“遲點兒”她轉了個身,靠著枕頭閉上了眼睛,“反正我在禁足,不用給皇後請安,再睡一會兒就好了。”
大約,整個後宮也隻有元央會把禁足這個懲罰當做是恩賜了。
碧葉倒是不意外,低低的應了一聲後便退了出去,甚至還十分體貼的關了門好讓元央獨自再睡一會兒。
床上的元央卻還沒有睡著,她用手摸了摸嘴角的傷口,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要不是這個傷口還在,她還真以為是做夢了呢。
嘴角的牽扯牽動傷口,元央痛得呲牙,那一點兒隱約的甜蜜也全都被惱火給淹沒了,理所當然的遷怒起皇帝——咬哪裡不好,非要咬嘴角?不僅不好遮掩,怕是連說話都要疼一疼。真是屬狗的!
她在心裡頭把皇帝從頭到尾罵了一頓,頓時舒心了許多。於是,她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蹭了蹭枕頭,慢慢的閉眼又睡了過去。說起來,這被子和枕頭上還有皇帝的氣味呢
不是那種在鳳儀宮沐浴更衣後所染上的淡淡沉水香,而是皇帝本人的氣味。好似一層輕薄的霧氣,可以把人整個籠住,輕輕一吹又會散開,若有若無。
對於元央來說,這是個補眠的早晨;對於後宮其他人來說,這卻是個如同往日一般忙碌的早晨。
皇後早已起了,她端坐在梳妝鏡前,看著宮女為她帶上珠翠佩環,聲音沉穩一如她殿中燒著的沉水香:“這麼說,陛下已經去上朝了?”
“是,”回話的宮人正俯首半跪在地上,輕輕的應聲道,“奴婢已經照娘娘的吩咐把冰糖血燕雪梨盅送去乾元宮了。蘇公公說,等陛下下朝便可以用上。”
皇後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端美的麵容好似半點也沒有變化。她隻是輕輕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皇後的心裡未嘗不是懊惱的:皇帝好不容易才來一次鳳儀宮,她心裡亦是高興的,結果昨夜裡來了月事反是叫他掃興而去。為著這個,皇後一大早的就叫人去做了冰糖血燕雪梨盅去給皇帝——秋日氣候燥冷,容易上火,這東西也算是滋陰潤燥,益氣補中。
那血燕盞被泡的軟軟,上頭的絨毛都是皇後親自挑的,可算是費了不好心。可皇後一想起皇帝,想著整個後宮隻有自己送的東西皇帝會喝上幾口,便半點也不覺得麻煩辛苦,甘之如飴。
晨光將整個宮城照得透亮,鳳儀宮的琉璃瓦下滑下一縷曦光,順著淌入殿內,雕著鳳凰展翅的銅鏡也微微映著光,使得皇後妝容精致端美的麵容好似染了一層薄薄的釉,看上去瑩瑩一如美玉。她扶著宮人的手,儀態萬千的站起身來,準備去正殿接受嬪妃的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