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容美人下的手,她與元央關係不錯,常常在蘭漪宮進出,自是比旁人更有機會收買蘭漪宮的人。元央先時隻是知道有人要下手,為著不打草驚蛇卻是沒有深查,忽然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吃了一驚,自語道:“為什麼?”她想過可能是麗貴嬪又或者是柔妃等人,卻從未想過會是容美人。
容美人出身不錯,容貌不錯,性子也不錯,雖然不受寵愛卻也人緣頗好,在後宮之中自是過得自得其樂。她與元央說得上是易趣相投,常來常往,元央心中雖不信人卻也拿她當半個朋友對待,從未想過,容美人竟是對自己懷了這般心思。再者,她處心積慮的害了元央又有何益處?損人而不利己,這般的傻事,實在不是容美人這般的聰明人會做的事。
皇帝細細看了口供,上麵寫了那宮人所交代的事情,包括如何被收買,如何聯絡,如何行事等等,心知此事已然清楚,並未有甚問題。他把口供放到案上,隨口道:“朕已令人去傳容美人來,你當麵問她便是。”
元央點點頭,心中卻略帶了點不安。
與此同時,皇帝派去的太監正不耐的站在容美人的殿門外,冷聲譏誚道:“陛下傳喚,你家主子怎的還不起來?怎麼,想要違抗君令不成?”
容美人不受寵,那宮人也一貫未見過大場麵,此時不由的又驚又怕。她羞窘的紅了一張臉,垂了頭輕輕求懇道:“您再等等吧,娘娘她”
話聲未落,簾子忽然被人掀開,容美人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她披著一頭未曾梳起的烏發,站在上頭居高臨下的淡淡一笑,徐徐道:“儀容不整,不見君王。公公暫且稍候,我去換身衣裳,馬上就來。”容美人一雙長眉英氣勃然,此時雖是平生靜氣的說話但還是令人心下一靜。
對方到底是主子,那太監又不知就裡,聽到這話還是不由緩了緩聲氣,輕聲叮囑道:“還請娘娘快些,陛下正等著呢。”
容美人垂首一笑,起身回了內殿又坐回了梳妝台前。
內中的宮人皆是被她趕了出去,紫金蓮花紋香爐裡正燒著沉水香,嫋娜的香氣自瑞獸的嘴角淌出,如絲如縷,仿佛一條細細流動的河流,潺潺流動。
她碧玉做的首飾匣已經被打開了,各色的珠寶、首飾都在日光中熠熠生輝。她摸了摸跳到自己膝上的黑貓,忽然又將它丟到長毛地毯上,口上道:“是時候了,你走罷。”
黑貓好似有靈性一般,轉頭看了她一眼,依依不舍。隨即,它一步一回頭的走在地毯上,優雅輕巧的跳上窗台,很快便跳了出去,一去不返。
容美人的笑容漸漸轉淡,抬手從梳妝台上拾起一把玉梳子,緩緩的、慢慢的為自己梳發。她少女時,父親官位未顯又十分清廉,家中一貧如洗,頭都是自己梳的。無論是什麼樣的新奇發髻,她看幾眼就會了,家裡人都說她有一雙巧手。如今多年未曾親自動手,她梳起來倒也是慢悠悠的。
待得梳完了飛仙髻,容美人拾起一支芙蓉頭的玉簪子插上去,金線串著幾朵粉色芙蓉玉雕出的芙蓉花,墜落下來,好似花朵從枝頭滑落。她小心的修了修長眉,自己捏了筆一點一點的勾畫著,好似畫家在畫自己最後一副畫。
她抬眼望向純金製成的鏡子,看著裡麵的倒影。
真正的發如積雲,麵如芙蓉,柳如眉。隻是唇色太淡了,顯得有些蒼白。
於是,她又開了個宣窯瓷盒,選了一個最豔最紅的一個,慢慢的替自己塗口脂。抿了抿,菱唇好似染了血,紅顏欲滴。
真美,容美人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大約是梳妝的時間太長了,門外的太監等得不耐,不顧宮人阻攔進了內殿。他往裡走了幾步,見著殿中重重帷幕,隨著殿外的吹來的冷風拂動,好似有人影重重。那太監見到這般情景,不由又頓了頓步子,覺出內殿的寒涼,聲氣一弱,垂首試探道:“娘娘”
殿中無人回應,隻有暗香浮動。
太監壯了壯膽子,往前幾步,掀開簾子,目光往前一望,正好看見伏在梳妝鏡前的容美人。
她發如鴉羽,染金的長袖落地,容色如畫,好似開到最盛時的花,嬌豔欲滴,已然於瞬間得到了永恒。
那太監目中神色大變,不由上前探看,許久才轉身和後頭跟來的小太監吩咐道:“去回陛下,容美人吞金自儘了。”他聲音有些乾澀,片刻之後又道,“行了,你不必去了,我親自去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