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聽見了嗎?可認否?”

“阿垚你做何想?”

“我...”

“你還問他,問他做什麼!他敢指天誓日說不娶何昭君嗎,難道你還要嫁到樓家?彆忘了剛才我們可把樓家宗婦按在地上打。”

程姣不懂少商怎麼還有幻想,蕭夫人可剛跟樓家撕破了臉,說程氏以後都不會踏入樓家半步,結果她轉頭還想嫁入樓家,甚至給人當平妻!

“人貴自重,程少商你要是無論當平妻還是妾都要嫁樓垚,之前又是何必!”

“我不是,我...”

蕭夫人不說話,顯然是氣得不行,直接推開樓二夫人走了。程姣也被少商這不值錢的樣子給氣到了。

“我阿母說過,我程氏退婚之後再不會踏入樓家半步,麻請樓二夫人轉告樓太傅,如要退還信物,請太傅親自登門。”程姣說完就扔下少商,去追蕭夫人。

等蕭夫人和程姣回到家時,程母不知道怎麼聽說了此事,正在廳堂裡哭鬨,揪著程始的耳朵說不準退親。

“這親可絕對不許退啊,這麼好的人家以後哪兒找去!”剛在樓家被少商氣得不輕,程姣此時對著程母涼涼道。

“大母,我們不主動退等陛下下旨讓我們退時,那顏麵就不好看了。天下好兒郎多的是,何必一顆歪脖子樹上吊死。要是聖上覺得阿父不識時務,以後都不升阿父的官,到時候怎麼辦?”

“啊?”

“大母,是少商重要還是阿父的前途重要?”

“那自然...是我兒重要。”

“所以說,大母才是有智慧之人,要不然大父當年怎麼會娶了您呢!”

程姣笑著扶起坐在地上的程母:“您看我們全家都指望這阿父呢,沒準過幾年,阿父也能像萬伯父那樣上朝議事,您就可跟萬老夫人一樣氣派了,沒準還能獲封誥命。”

“那可好!那就退,不過那聘禮...”

“君姑,聘禮是樓家的自然要退回去的。”

“那可不行,那金笄我都戴著了!不能退!”

“大母,我聽說都城裡的老夫人們都不興帶金的了,有一種稀有的礦石,原來一塊不過百文,現在已經漲到一金了...”

“真的嗎,已經變得這麼貴了...”

程姣覺得程母有點像她前世鄰居家的老太太,不問合適不合適,隻喜歡貴的。程母早些一個人勞作養著程太公和三個兒子,著實吃了不少苦,所以她喜歡富貴,喜歡彆人都捧著她。哄走了程母,三個都回房,少商回來的時候,已過午時。

程姣盤算著當時袁慎也在樓家,他還對少商有意,總不至於真讓少商走路回來吧?結果事實扇了她一巴掌,錦瑟說少商和蓮房回來的時候,裙子上全是泥,還真是走回來的。

程姣在房內踱步,一邊心中罵袁慎沒風度,一邊感覺有什麼事被她忽略了。樓大夫人急急催著退婚,是為利,樓太傅不表態是為名,可為什麼,所有人都從未想過要給何昭君另擇新婿呢,這都城的好兒郎多的是呀!

百思不得其解,程姣去尋蕭夫人,程始夫婦聽了程姣的問題。對視一眼後開始將起何家的家世。馮翊郡一役之後,何家成年男丁皆戰死,連部曲死傷無數。作為武將最重要根基的就是自己家將和部曲,何家老底去了一半是元氣大傷,何小公子還年幼...

“所以,何昭君是萬萬不能嫁入武將之家的,那樣等到何小公子成年,何家早就什麼都不剩了,一身榮耀皆歸何昭君夫家。那選樓垚,一是因為何家對樓家有恩,二是因為樓垚脾氣好,忍受得了何昭君?”

蕭夫人歎氣:“不止因為這些,貪圖何家權勢的,何家看不上。不貪圖這些的不願意出頭。樓家對何將軍大恩不曾報答,他們接手也順理成章。嫁給樓垚,何家的舊部族人,田產,都會交由樓垚掌控,十幾年雖有變數,但還尚且能餘下五六,這是無奈之下最周全的辦法。”可見何將軍臨終前也是深思熟慮。

“不貪圖何家富貴又地位相當的,總不可能隻有樓家吧?”

“迎入何昭君這樣的新婦,怠慢不得,輕忽不得,今後還要倒貼許多人力物力幫扶何家再起。你覺得除了受何家恩情的樓家,還有誰自願?”

“阿父阿母,你們既然都清楚這婚勢必是要退的,又為何..”

“為何不告訴少商?”程始摸了摸胡須,“她之前一廂情願嫁入樓家,我們也說了許多,說一旦出了大事,樓垚護不住她,她聽了嗎?嫋嫋自小倔強,認定的事情不撞南牆不回頭。她已經先入為主,認為你阿母瞧不上樓垚,然事已至此,就由她去吧。她也該明白明白,有些事不是她和樓垚兩情相悅就能解決的。”

程始把話說開了,程姣才明白蕭夫人去樓家大鬨也不怕因為什麼:樓太傅和程始夫婦一早就明白要這婚是必須要退,但博弈的就是怎麼退,看哪家撐不下去先讓步。今日大鬨樓家蕭夫人說得也很清楚,當初急切求娶的是樓家,程家勉強答應,如今樓家要退婚另娶,自然是他們理虧。

“可...為什麼不告訴少商,她...”果然小孩子才分對錯,大人隻分利弊。

“這也是為什麼你阿母之前想把少商低嫁,阿父也沒有反對的原因。你以為阿父不疼嫋嫋嗎?她從小隻需考慮自己,也已成了習慣,阿父知道這是葛氏的錯,可已經改不過來了。做高門新婦哪有那麼容易,並不是隻管自己家的一畝三分田,還要心胸寬大,照顧族中子弟。少商遇事不能先退讓,以後還不得把人得罪光。”

“說是那麼說,可那樓大夫人是個什麼德行,還不是成了樓家宗婦...”

“樓家大房壓著族中出挑的子弟不讓入仕,早晚成禍事!”

程姣辯不過夫婦兩人,氣得乏力而坐,她深知少商不是輸給了何昭君,而是輸給了閱曆豐富的大人。第二日,程姣聽說少商一清早就套車出門,就讓錦瑟叫蓮房過來問話。蓮房開始還很義氣不肯說,當聽說程姣要把她嫁給癩頭漢子做妾時,直接招了,說少商要和樓垚勸說何昭君退婚。

程姣聽了直接笑了,蓮房聽了她的笑聲,更是汗如雨下。“女公子,我都說了,您就饒了我吧!”

蓮房嚇得直磕頭,程姣止了笑聲,道:“今天我沒見過你,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蓮房這就退下。”蓮房出了門,頓時覺得如同新生。府裡三位女公子,屬五娘子最嚇人,那氣勢都快趕上女君了。

“錦瑟,備車,我們出去轉轉。”

“五娘子是要去尋四娘子?”

“我尋阿姊做什麼,這親終於要退了,我去金鋪打首飾去。”

“五娘子何以斷言?”

“何昭君今日回雒陽,必定滿身縞素,如果這樣還打消不了阿姊勸說的心,那便誰也阻止不了她嫁給樓垚了。”

程姣也知道少商很慘,因為所有的人都不讚同她的選擇,都逼著她退讓,她知道這對少商不公平,可這世道就是如此。程姣無法輕言對錯,可少商之前選擇樓垚,真是對他情比金堅,還是覺得這親事是一條平順之路?現如今這條路上滿布荊棘,少商為什麼不退下來?難道就隻有嫁給樓垚,她才能有想要的未來?不是的,她死守著樓垚,除了是害怕自己運氣不好找不到更好的郎婿,何嘗不是也有同蕭夫人賭氣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