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問你,你與那樓氏子退親,你的心中可有難受啊?”程姣聽了皇帝的問話,心又七上八下,這皇帝問的問題,怎麼都看都是坑啊,這要少商怎麼回答?

“回陛下,難受自是難受的,我家不曾想毀約,隻是知道此事不得不為。”

“此話怎講?”

“小女子在書中看到過這樣一句話...”程姣突然有一種不妙的感覺,少商學著書塾裡的學子,念了句《道德經》裡的話。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數月前我跟家叔上任去驊縣,看到兵禍後民眾的慘相,正式因為天地無情,冷漠看待世間。所以我們生而為人更應該仁義為懷,互助互憫才是,若隻是為了自己得利而不顧他人泣血,此乃禽獸所為。”

皇後不笑了,淡淡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扭過頭去,不知是什麼表情。程始跟著點頭,覺得女兒說的非常有道理,蕭夫人默默閉上了眼,決定回家就立刻惡補女兒的禮儀和學識。

“你可知,這是哪位聖賢所說?”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荀子覺得人性本惡,所以天地不仁這話肯定不是他們說的...法家將利弊墨家要兼愛,前者隻顧著人間利來利去,後者覺得這世間太過仁義,所以此話也應該不是他們說的...所以此話定是老子所說。”

“那為何不是莊子?”

“因為...阿母讓我看的莊子書卷我不曾看,不知道裡麵寫了什麼。”

聽了少商的話,帝後皆是笑顏。

“你倒是猜對了,但這意思卻不對。程五娘子,你可知其意?”

“臣女覺得,老子想表達天地公平的觀點。簡單點說就是,天地看待萬物是一樣的,不對誰特彆好,也不對誰特彆壞,一切隨其自然發展。換句話說,不管萬物變成什麼樣子,那是萬物自己的行為與天地無關。天地順其自然,一切猶如隨風入夜,潤物無聲。”

“原來這話是這個意思啊!”程始突然感慨道。

“程愛卿,厲害啊,你呀教女有方!”程姣總覺得皇帝這話不是誇人,是埋汰人。

程始汗顏,連連說不敢,都是內子教得好。見自家夫君把鍋甩到她這裡,蕭夫人連忙請罪。程姣想說少商心算、釀酒、音律以及繪圖造屋都十分了得,但明白這裡沒她說話的份,隻能老實閉嘴。

“陛下,因在外征戰十餘年不曾歸家,妾與將軍教女無方,還望陛下不要見笑。”

“少商,你父母為了國事耽誤了你的學業,予見你甚是聰慧。程將軍和程夫人隻需略花心思定能把你教好。”

“多謝皇後誇讚!”聽到皇後誇她,少商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程姣也跟她相視一笑。

“皇後你長得好美!”少商覺得皇後美貌還溫柔,還誇獎她,是個好人。

“休得胡言。”程始在一旁頻頻向少商使眼色。

“你這樣說朕就要問你了,是你阿母好看,還是皇後好看?”

少商轉頭看到蕭夫人一臉嚴肅,毫不猶豫道:“皇後好看!”

“陛下,小女不懂規矩言語冒犯,還請陛下恕罪!皇後恕罪!”

“無妨無妨,朕覺得你這女兒率真坦誠,倒是有趣啊。對了兩位愛卿早起奉詔應該不曾用膳吧?”

“阿父阿母不曾用膳,倒是我用膳了。我在車裡吃了一個餅子,不過現下還是餓了。”程姣餘光看到程始一臉愁苦的擦汗,覺得這飯程始夫婦肯定是吃不下了。

“好好好,那你們全家留下來,和朕一起共用午膳!如何?”

“我看行!”

“你看行啊,那就留下來!”皇帝說完大笑。

少商一臉開心,程姣用微笑的表情向少商發射死亡視線:吃什麼吃啊,你就是想多看看這宣明殿吧!

皇帝見過程家人,又聽小黃門稟告說萬鬆柏進了宮正在崇德殿。皇帝帶著程氏夫婦去崇德殿,皇後就命人帶程姣和少商去長秋宮的偏殿休息。說是休息,但在宮中仍要跪坐,少商在偏殿摸來看去,程姣尋了一個宮娥說是要去更衣,其實就是想活動活動。

等程姣慢悠悠溜達了一圈,宮人就來請她去宴席。剛走到宣明殿前,就看到一群女娘在欺負少商。

“有些人真是殿前失禮,行走蹦跳儀態可笑啊!”入殿內必須脫履,此刻少商的鞋被丟得老遠,幾個宮女還把陶罐往她腳邊砸。

“住手!幾位看起來衣飾富貴華麗,卻合夥欺負一個女娘,豈不是有失教養!”

“大膽賤婢,膽敢辱罵公主!”

“公主乃天子之女,天下閨門女子的表率,公主在宮內就肆意欺淩朝臣之女,若叫帝後知道,不知道會有何結果!”

“敢拿父皇壓我,來人,給我掌她的嘴!”王姈身前的女子一臉凶狠,兩個宮人上前就要打程姣的耳光。

“姣姣!”

少商心急,跳著腳就要往程姣那去,結果被人從身後暗算,眼看就要摔在碎陶片上。一隻手臂在少商摔倒前摟住她的腰,隨後單臂一轉將她抱了起來。少商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覺得自己定是在做夢。淩不疑見少商身上無傷口,便抱著她走在梁柱邊,隨後將人放在台階上。

“你們想乾什麼!”淩不疑氣勢迫人,當時就嚇得王妗退了一步。

“我道是誰,原來是程家娘子的救兵來了。”淩不疑看都不看她們一眼,順手撿起少商的那隻翹頭履,徑直走向她。

少商忙道:“淩將軍,我自己來就好。”

“坐好。”

眾目睽睽之下,淩不疑單膝跪地,幫少商穿鞋。周圍的醋味溢滿空氣,女娘們胸前起起伏伏看樣子氣得不輕,妒忌的目光要是能殺人,估計少商此刻早已千瘡百孔。

幫少商穿好鞋,淩不疑就拉著少商的手,直直走向為首的華服公主。

“淩子晟,你這是何意?”那公主似乎也有些怕淩不疑,但仍不肯服輸。

“早聽聞聖上為五公主覓得了越氏駙馬,駙馬人品風流乃是曠世少見之人,與五公主甚是般配!子晟在此先行恭喜了。”

“你,你敢笑話我!”

程姣這才知道,帶頭欺負少商的人就是五公主,她覺得淩不疑的話極對,這五公主和越駙馬婚前一個養麵首一個蓄姬妾,各玩各的可不是般配嘛。五公主還沒想好怎麼反擊,旁邊的一身金燦燦的公主滿眼傾慕的看著淩不疑。

“子晟...”

“三公主與宣侯世子成婚時,臣仍在外征戰未能及時恭賀,在此道一聲遲來的恭喜。”淩不疑又一句恭喜,三公主直接萎了,雙殺達成。程姣在一旁搖頭,都成婚還如此念念不忘,又是何必。

“我們走吧。”淩不疑說著偏頭看少少商,少商撿起地上的半個饢餅,送五公主一對白眼才往宣明殿去,氣得五公主大罵少商是小賤婢。淩不疑和少商走了,三公主和五公主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程姣身上。程姣頭皮發麻,暗罵淩不疑怎麼不幫人幫到底,麵上卻淡淡一笑。

五公主看著程姣,一步步走了過來,神情得意:“哼,那個小賤婢運氣好,你的運氣可不好!看我今天怎麼...”

“呦,那不是姣姣嘛!”程姣此刻十分感謝萬伯父的大嗓門。

“小五,你和程家五娘子在這做什麼呢?”皇帝和皇後的身後跟著程始夫婦和萬鬆柏,見回廊地麵一片狼藉,五公主又一臉盛氣淩人,心裡都明白了幾分。

“父皇,母後,我...”

“回陛下,臣女初次入宮不懂規矩冒犯了五公主,五公主此刻正‘不計前嫌’教臣女規矩。”

“她懂什麼規矩,往日裡最沒規矩的就是她。”帝後都知道五公主是什麼德行,但還是給她留著麵子。“都彆在這杵著了,馬上就開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