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陸書北的這句話以後,那個年輕的男人的聲音就消失了好久。
並不是他離開了,而是,他沉默了。
蒼了天的,他該如何回複這種人?
陸書北則是依舊望著牆上那些照片,這裡麵有女裝的喬微然,也有著他穿著白襯衫的清清爽爽的樣子,看久了,還真的是順眼了。
隻不過喬微然是真的有些小氣,陸書北大大方方地瞧著他了,他反而不樂意起來。沒過多久,那牆上的相框和照片瞬間消失,牆壁又恢複了之前的乾淨模樣。
與此同時,旁邊的幾個人的閒聊聲一並灌入他的耳中,這聲音讓陸書北覺得他終於又回到了人間。
“空景師傅,剛才我遇到了很奇怪的事。”陸書北忙轉過頭去,打算先找專業人士傾訴。
空景師傅確實是不像剛才那樣不理會他了,但是,空景師傅應聲轉過臉來看他,那樣子讓陸書北在這一刻裡差點心臟驟停。
——空景師傅的嘴是微微張著的,從他的嘴唇之間,伸出來一條長長的,泛著淡紫色的舌頭,那舌頭幾乎要耷拉到胸口那兒去了。
他就這麼張著嘴,有些含混地問道:“怎麼了?”
說話時,那垂下的舌頭還晃了一下,擦過了陸書北擱在桌上的茶杯的杯沿。
……陸書北再看看彆的人,發現他們目前還算正常,可隻要一開口說話,他們的脖子上就會出現一道紅色的勒痕,越來越深。
嘖。看來喬微然是還沒有走。
陸書北不敢再繼續坐著了,他站起來,張望了一下四周後,朝著那還在響的收音機走過去。
鄧麗君的歌聲確實很甜,這調子也很好聽,隻是這收音機好像質量不大好,一卡一卡的。陸書北望著那桌上堆著的幾盒磁帶,打算換上一盤。
之前張東說過,他拿了喬微然的磁帶——看來喬微然真的活得很複古,還有收藏磁帶的愛好。
那麼,就聽聽他的磁帶吧。
陸書北選了一盒手邊的磁帶,將它換進了那收音機裡。
於是,客廳裡沒了鄧麗君的聲音,有的隻是:“滋啦——滋啦——”
接下來是第二盒。
陸書北聽到了貓的叫聲,以及凳子被挪開的聲響。
最後,是外殼上有些裂痕的那一盒,也不知道能不能放出來。
這次,也是一陣滋啦滋啦的聲音,不過很快就有了新的內容。
是一段獨白:
“我那天,遇到你最好的朋友了。一直以來他見了我總是躲躲閃閃,我以為他是很討厭我和你之間的關係。
但是後來,在那天晚上,我從他那裡知道了,原來你會出現在我麵前不是巧合,是因為你的朋友。
你那位朋友曾被我戲弄過。於是你就笑話他,說如果是你見到了我,你一定會反過來整蠱我一次。”
是喬微然的聲音,和不久前那個詢問陸書北的喬微然的聲音相比,這個正常多了,沒有染上癲狂的情緒,且還很平靜。
喬微然最後笑了一聲,說:“你確實做到了。”
到了這裡,錄音結束,但機子裡的磁帶還在瘋狂地轉著。
然後,有人拍了拍陸書北的肩。
豐富的副本經驗使得陸書北沒有立刻回頭,他怕回頭會看見一張鬼臉,警惕地先向左邊轉過去一點,看看。
結果他看到屋裡的大門開了,一群玩家正站在玄關處望著他,此時,在他背|後,傳來楊嘉聲的聲音:
“陸書北,你怎麼又突然閉著眼睛站起來了,夢遊似的。”
這次,是真的回來了?
陸書北終於放心地回過頭了,接著,他聽見楊嘉聲以他們之間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我也看見那些照片了。”
說的時候,楊嘉聲還給了陸書北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那麼看來那會兒楊嘉聲也被拉了進去,幸運的是,他和陸書北都逃了出來。
此刻,陸書北的手裡正握著那盒有著裂痕的磁帶。
“張東,”他摸著錄音機,“回來以後,你有沒有聽過這盒磁帶?”
對此,張東一臉的懵:“啊?”
他是看上去全然不知,可楊嘉聲和陸書北還是一眼看出到了他眼中的不安。
所以他們說:“你聽過了。”
到了這會兒,張東便不再撒謊,他說,他早就聽過這個,那天去喬微然家裡,也是要和他談談心,順便讓他把信啊磁帶什麼的都燒掉。
尤其是這盒磁帶。
這些玩意兒要是哪天被泄露出去,喬微然的粉絲們那就算是集體塌房。
張東也就沒辦法繼續享受他和喬微然綁定著的利益了。
可是,他不該留下這些東西。
好了,不管怎樣,現在張東是把他藏著的東西都交出來了。
隻差那個人的了。
“空景師傅,”陸書北轉向那位和尚,“我想,我們得再去一次那家咖啡廳。”
*
上一次陸書北告訴蘇顧宛,自己是在夢中看到了喬微然的衣扣,這人一臉的“我就看著你編故事”的表情。
這一次,有了這錄音以後,陸書北覺得,他應該能勸得動蘇顧宛了。
他並不打算直接放這盒錄音帶,天曉得在播放的時候會發生什麼事,他隻用刺激蘇顧宛一下就可以。
半小時後,陸書北帶著所有玩家們的希望,走向了窗邊。
蘇顧宛竟然還沒有走,還坐在那裡。在見到陸書北的時候,他不像上次那麼冷漠了,而是有些……木然。
蘇顧宛說:“你就這麼想要這顆扣子?”
陸書北看著他:“這是他的重要的東西,是該被燒掉的遺物。”
一般來說,要燒掉的都是死者密切接觸的東西。雖說喬微然早已沒了這顆扣子,但這東西顯然是和他密切相關的東西,也會被怨念纏上。
所以陸書北勸蘇顧宛將這顆扣子摘下來。
話說也不知蘇顧宛在這咖啡廳裡坐著想了些什麼,精神頹廢了很多,麵對著陸書北的好心,他很小心地說了一句:“我就是想留個念想,不可以嗎?”
聽到這裡,陸書北沒再拿他的個人安全說事,而是忽然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他:
“何必在這裡懷念故人呢?其實他早就什麼都知道了。”
陸書北隻將話說到這裡。
於是過了一會兒,他看見蘇顧宛緩緩地抬起手,從他胸口處拽下了那顆琥珀色的扣子,把它輕輕放在桌上。
陸書北左手撚著佛珠,右手用空景師傅給他的黃布將那扣子包好,準備離開。
而就在他走之前,坐在那兒的蘇顧宛問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他要從我這裡索取?”
陸書北回頭看他,看出了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原本陸書北不想和他再說什麼了,但臨走之前他有些沒忍住,丟給了他一句話:
“為什麼你要從他那裡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