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書北認得那個,那是阿卓撿回來的有著劇照的廢紙,明明他們是把這東西好好地收了起來的。
但是現在,它落在了這裡,而且不久後,彆墅大門和二號門都開了,小陶從裡麵走出來,一腳踩在了這上麵。
旁觀的陸書北看出了小陶的心思,就去叫他。
不知道為什麼,一直以來,陸書北總隱約覺得,在不是生死存亡的時刻去看廣告,就會出一些事情。
會有很不好的後果。
此刻,當小陶站在那兒,慢慢地平複了情緒的時候,陸書北蹲下來,用手機的光去照那張劇照。
而在他的身後,小陶低頭望著這張紙,突然說道:
“我,好像見過這個。”
“嗯?”陸書北回過頭去,“你見過?”
的確是。
雖然長得不是完全一樣,但是小陶看得出來,這劇照裡的遺像上的人,和走廊裡今夜出現的那張臉,有些相似之處。
一樣的似哭似笑,一樣的一臉苦相。
那麼,有些事情就在今夜有了一個解釋。
苦苦地尋找著自己的臉的,就是這劇照裡遺像上的這個男人。
接著,陸書北和小陶都沒敢再碰這東西,各自回了自己的宿舍。
就在他們走後不久,悠悠蕩蕩的,三號門開了,又有風吹來,將這張紙送到了三號門後的走廊裡。
……
第二天一早,忌諱組的人下樓的時候,個個都是臉色慘白如紙。
他們說昨天深夜的時候,他們再一次地醒過來看鏡子。這還沒什麼,重點是,他們聽到鏡子裡的人問自己道:
“我的臉呢?”
好在那“人”似乎隻是要問問,最終並沒有出什麼事。
現在,玩家們是都知道了,在這個副本裡,有一個曾經被忽悠過拍了戲,如今在找著自己的臉的厲鬼。
至於該怎麼去了卻它的心願,大家隻能去黃毛的劇組那裡尋找答案。
今天早上,一頓早飯過後,玩家們又聽到了帶隊老師的聲音。
老師依舊笑著,說:“各位同學,今天有一位導演需要大量群演,所以,請所有人一起跟隨那位導演離開。”
誒,是跟著誰?
很快的,大家知道了答案。
竟然是那個黃毛。
黃毛依舊在拍他的古惑仔的戲,今天要拍的,大約又是打架這種,死了不少人。
目前彆墅裡一共還有二十八名玩家,大家分批坐在車上,被拉到黃毛的片場去。
這是陸書北第二次去見這位“導演”,說起來,他竟然還有幾分懷念。
黃毛是不信邪,是固執了一些,本質上來說,倒是能比上一個劇組好上一些。
不過等到了片場,陸書北並未立刻看見那人。他和玩家們混在一起,被發了一些臟兮兮油膩膩的衣服,拎著棍子站在那兒,等著拍攝。
在等待的間隙裡,陸書北張望了一下,發現那位寸頭小哥居然也沒有在。
今天,負責舉著手機張羅的是另一張陌生的麵孔。他讓大家在這露天的燒烤攤上坐好,等著開拍,還說會給他們紅包。
這讓玩家們有些驚喜,要知道,黃毛是從不肯鬆口給什麼紅包的。
不久後,照著工作人員的安排,他們開始準備。
今天的戲份依然沒那麼複雜,在一場突如其來的混戰過後,這些玩家們或是嫻熟或是誇張地倒在地上,有些人還發出一點悶哼聲,一看就是這幾天得到了不少經驗。
在視頻的末尾,那個年畫娃娃一樣的姑娘走到了鏡頭前,拱手,僵硬地笑道:
“恭喜發財,大吉大利。”
至此,拍攝結束。
玩家們有些茫然地爬起來,不知道接下來該乾什麼。而這時候,陸書北忽然走到了桌前,坐下。
他開始吃東西。
凡是桌上的看上去能吃的沒有變質的東西,他都吃了一點。見他這樣,有幾個好奇的玩家也跟著吃了一些。
後來,陸書北大概是覺得吃得差不多了,他去找劇組裡的工作人員,說要去見見負責道具的小哥,賠錢。
“誒,賠錢?”
那人朝這邊看過來。
在看見了桌上所剩無幾的道具之後,他沉默了一下,指了一個方向。
那是街邊的另一個店鋪。
門是開著的,裡麵擺著一張桌子,幾隻沙發,桌上淩亂地放著一個煙灰缸,以及一些瓜子兒之類的東西。
陸書北和玩家們進去的時候,發現屋裡左邊牆上還有一扇門。
門是虛掩著的,從那裡麵偶爾傳出了說話的聲音,聽上去,有幾句像是黃毛的聲音。
也就是說,黃毛在這兒?
玩家們都停在了這門前,不過,這麼多人一起進去的話,怕是很像去找事打群架。
“這樣,”江顏看著陸書北,“要不我們進去看看。”
見陸書北點了點頭,在玩家們散開之後,他特意對陸書北低聲說道:“今天你就不要動手了。”
看來他是真的怕了那天的陸書北。
對此陸書北很想說上幾句,不過還沒等他開口,驀地,隔著這虛掩的門,傳來裡麵的黃毛的叫聲:
“你最近是怎麼了?你到底在和誰說話?”
“你不要嚇我好不好,你轉過來……”
接著,一陣腳步聲逼近。
此時陸書北和江顏的反應算是有些慢了,當他們意識過來要躲一下的時候,那扇門已被拉開,黃毛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以及跟在黃毛身後的寸頭小哥。
在看到這人的這一瞬間裡,陸書北愣住了。
不過才過去了兩天的時間而已,寸頭小哥的臉頰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不僅如此,他的眼睛下麵還有著一片烏青,一看就是活不長久的樣子。
——最近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陸書北和江顏想問問,與此同時,黃毛和那個小哥看著他們身後,也問了一句話:“你們,在乾什麼?”
於是陸書北回過頭去,發現不知何時,他的這些同伴們都坐在了沙發上,坐了一圈。
坐在那裡也就算了,大家還抓起桌上的瓜子繼續嗑起來。當黃毛他們出現時,所有人還都特意取出了自己準備的紅包,捏在手裡,期期艾艾地看著這倆人。
這樣的場景,很是似曾相識。
這些玩家,像極了過年時的一屋子親戚。
陸書北都忍不住地想說一句“七伯大姑過年好”。
就不為難這兩個人了。這種場麵,大約他們是應付不來的。
陸書北歎口氣,走上前去,開始挨個地收大家的紅包,在此期間,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這時的氛圍有些奇特,有的玩家看著他的目光裡還有幾分慈愛。
也許是……錯覺吧。
等把紅包收齊了,他回到門跟前,繞過那位黃毛導演,將這些紅包遞給了那位寸頭小哥。
那人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但還是有一些神智的,他疑惑地看著陸書北,問他:
“給我紅包乾什麼?”
立刻就有玩家答道:“賠道具的錢。”
結果寸頭小哥聽了以後,並不肯收,說今夜辛苦,就當請你們吃夜宵算了。
不知為何,陸書北從他的眼中看出了一點將死之人的木然。
唉。
陸書北隻好努力地把這些紅包塞給他,還說:
“照著規矩,小孩子收了壓歲錢以後都是要把錢交給大人管著的。來,你管著我的紅包吧,我知道你不會再把它給我了。”
認命的,決絕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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