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生果然會每天都到這裡來一趟,看看他的寶貝瓶子還在不在。現在,陸書北很想問一問這個男生,搞這麼多頭發是要乾什麼。
而那個男生在短暫的慌亂過後就變得平靜起來,並沒有急著逃出去,他維持著蹲下去的姿勢,仰頭看著陸書北,淡淡地說: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這個學校裡的鬼不是學姐,是另一個很凶很凶的鬼,再不逃出去,我們都得死在這裡。”
說著,他盯住了陸書北手裡的瓶子。
他說:“我見過那個鬼。”
一字一句,自牙縫裡被戰戰兢兢地擠出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這男生還是一個大一新生。眾所周知,大一的新生們還維持著學習的熱忱,他每天都要在自習室裡呆很久。
後來,留在教室裡學習的人越來越少,某天晚上,就隻剩下他一個。他倒也心大,磨蹭到晚上十一點才走出去,順著路慢悠悠地往回溜達。
詭異的是,在路過那尊雕像時,一陣冷風忽然吹來,一下子吹得他打個冷戰。
鬼使神差的,他扭過頭去,看向雕像後那個小墳包一樣的土堆。
白日裡那上麵甚至有人坐在椅子上看書,陽光明媚,很是美好。但到了夜裡,這小土堆就越看越詭異。
尤其是在此刻。
——他看到了一雙腳。在那土堆的上麵,有一雙小小的尖尖的腳踮了起來,正立在那椅子旁邊。當時他差點背過氣去,因為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個女人的腳小得離譜,還穿著那種繡花的軟鞋。
寬寬蕩蕩的黑色褲管下,一雙小腳繃直了腳背,立著。
就,就像是三寸金蓮那種。
如今這社會,哪個女人還會裹腳?
他不敢再往上看了,害怕看到那女人隱在黑暗中的身體,同時他像是被什麼東西定住了一樣,根本挪不開步。
“紅繩,”講到這裡,他移開視線,轉而去看陸書北手腕上的貔貅手串,“當時我手上係著一個學姐給我的紅繩,我感覺得出來,她在看到我手上這東西以後,就離開了。”
經曆了這次事情之後,他意識到了紅繩的重要性。他想,遲早有一天,他得徹底逃出這個學校。
在陸書北有些震驚的目光中,他笑起來,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劃拉出一張照片,拿給對方看:
“我已經搞完大半了。等把這一瓶的頭發編完,我就會騎著車子在某個夜裡離開學校。”
他展示給陸書北的,是一張被藏在林子深處的自行車的照片。
自行車沒什麼稀奇的,稀奇的是這輛車的車把手上纏滿了紅繩,紅繩中又夾雜著黑色的發絲,黑紅這兩種顏色相互糾纏著,盤踞在這自行車上。
他說,他還要在車輪上也纏上紅線。等做好這些,他就可以放心大膽地走了。
陸書北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這照片,問他的第一個問題是:“你這是拔了多少人的頭發?”
“啊,挺多的,有男有女,順手就拔了。有時也會去理發店看看。”
好家夥,你這麼能薅毛,怎麼不去薅拚夕夕的毛。
陸書北在心裡感慨了一句以後,也平靜下來,問他:“你要騎著這輛車走?”
“是的,我一直都想走了,但我怕學校裡的怨氣跟著我,我得做好萬全的準備。”這人收回了手機,珍惜地看著自己拍下的那照片。
那輛車,確實是耗費了他很大的心血,以及很多根彆人的頭發。
隻是經曆了昨晚的事以後,再結合副本裡的經驗來看,直覺告訴陸書北,這個男生要是打算拿這輛車當護身符衝出去,恐怕隻會出事情。
因此陸書北問他道:“想好了?”
男生點點頭:“你也看到了吧,今年有人要搬出去,直接意外身亡了。那隻鬼越來越凶,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嗯,那就尊重你的選擇。
陸書北轉過身去,打開了門。
臨走前,陸書北忽然回過頭來,對他真誠地道:
“給那輛自行車起個名字吧。
就叫月亮船。”
說罷,陸書北沒再管這人,徑直離開。
留下那人在原地有些吃驚地想:他怎麼知道我會在一個血月之夜離開?
月亮船,聽上去還有幾分浪漫。
*
外麵,走廊裡。
陸書北戴上了耳機,走向彆的玩家。
他們幾個正聚在一起,站在走廊那兒看群裡新發的視頻,見陸書北來了,他們就招呼他過去,還說這是十一號樓的探險錄影,有些可怕。
“那沒事,”陸書北分享給其中一人一隻耳機,“聽聽音樂就不害怕了。”
那人便懵懵懂懂地接過陸書北的一隻耳機,戴上。
充滿童趣童真的聲音就這樣被灌入他的耳中:
“再見了媽媽,今晚我就要遠航,彆為我擔心,我有智慧和快樂的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