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內,燃燒的火堆散發暖意,稍稍驅散浸骨的陰寒之氣。
宴凜正對著洞穴口而坐,這讓他能一眼看見洞口邊的動靜。
他手裡拿著根木棍,串著剛從雪地挖出的野兔。兔肉在火焰的炙烤下,發出滋滋聲響,表皮的油脂滲進皮肉,香味隨之散發。
宴凜垂眸,視線落在兔肉上,瞳孔卻沒有焦距,分明是在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從兔肉上傳出來。
宴凜走遠的思緒被強行拉回來,連忙將落得太低的兔肉抬高,好在隻焦了一點,不影響整體口感。
烤熟的兔肉表層金黃,香味撲鼻,儘管有些許的瑕疵,也比楚宥烤的好得多。
但不知為何,宴凜吃著手中的兔肉,卻食不知味、難以下咽,更開始莫名想念楚宥烤得又糊又焦的食物。
楚宥走了快一周,他也近一周沒吃過對方烤的食物。
宴凜表麵平靜,心底卻隱隱開始擔心,怕楚宥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會不會再也回不來,不然怎麼到現在還沒動靜。
他逼迫自己吃完手中的食物,冒著紛揚的大雪,又繞著洞穴附近轉了轉。
一切依然如舊,探尋不到楚宥的半點蹤跡。
宴凜躺在石床上,記不清這是第幾十次,被洞穴外細微的動作驚醒。儘管知道不太可能,他還是會一次次循聲看去,希冀能看到楚宥的身影。
但是沒有。洞口邊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那不知名的動靜,可能是雪壓斷了樹梢,也可能是什麼小動物經過。
這段時間宴凜的毒沒再發作,他對此並不關注,反倒更牽掛楚宥的安危。
對宴凜來說,這實在是種陌生奇怪的感覺,明明沒有傷,心卻堵得慌,讓人難受煩躁。
一夜無眠。
次日淩晨,天還沒亮,宴凜便坐著輪椅走出了洞穴。好在昨晚的雪並不大,車輪壓在上邊,還是能正常行走的。
周圍幽靜漆黑,隻黯淡微光映亮前方的路。
宴凜推著輪椅,艱難行走在雪地裡,他目的很明確,神情亦很堅定。
約莫一個多時辰後,宴凜總算抵達熟悉的竹林。
他這趟走得很艱難,途中輪子不小心陷進坑裡,整個人都摔了下去,以致衣袍都沾了泥,看著很是狼狽。
輪椅一路駛過竹林,停在了靈泉邊。
宴凜垂眸看著眼前清澈寧靜的湖麵,這兒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也是他思來想去,儘管百般不情願,卻不得不承認的,如今能幫楚宥的唯一辦法。
他這些天想過很多遍,覺得無論如何,楚宥都不能死。
他不想楚宥死。
“宴凜求見前輩,還望前輩現身一見。”
他的聲音很快於空氣中消散,靈泉湖麵依然平靜,毫無半點波瀾。
宴凜並不氣餒,玄均不願見他,他就一遍遍地重複,直到他願意見自己為止。
他在來之前,做好了一切準備,包括玄均惱怒之下,動手殺了他。
這當然是有可能的,畢竟對玄均來說,自己是楚宥的道侶,楚宥更以自己為由拒絕了他。
若換成自己,被情敵百般打擾,也會忍不住想殺人的。
宴凜重複到第七十二遍時,玄均終於忍無可忍,從靈泉底現身出來了。
他沒化人形,而是以真身相見。體型龐大、渾身覆蓋著黑鱗的蛟龍垂下瞳眸,聲音夾著不加掩飾的威脅和不悅:“何事?”
若是全盛時期,這頭蛟龍並不是宴凜的對手,可他此時修為全無,直接被神階妖獸的可怕威壓壓得渾身僵硬,喘不過氣。
他知道玄均是故意的,也沒想過反抗,不卑不亢陳述道:“一周前,林幽有事離開了。他當時告訴我,快則兩三天,慢則一周會回來,還說若是能回來,我和他都能活著離開這。可現在一周馬上到了,他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我怕他出事,所以來找前輩,希望你能出手相助。”
玄均聞言灰色瞳眸湧過絲擔憂,轉瞬即逝,嗤笑道:“笑話,我憑什麼幫他。”
“憑你喜歡他。”
“那又如何,他拒絕了我!我沒殺你們已是仁慈,你竟還妄想我去救他,荒謬。”玄均似被戳中痛處,惱羞成怒,散發的威壓也更陰沉可怕,瞳眸緊盯著宴凜,似要將他撕碎:“你才是他的道侶,他有難,該去救他的是你。我真搞不懂,連道侶都保護不了的你,他為什麼會喜歡。”
他似乎真的很苦惱不解,言語中絲毫沒掩飾對宴凜的蔑視。
宴凜緊攥拳頭,臉上神情莫辨,他本也不是脾氣好的人,幾乎用儘全力才克製住自己:“我自然想救他,所以來找你,你是我想到的唯一能救他的人。隻要你肯救林幽,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玄均對宴凜提的條件並不感興趣,對方太弱了,於他而言毫無用處。
正準備拒絕,他像是忽然想到什麼,又臨時改變了主意,眼神有趣地打量著宴凜,開口道:“你是在求我?”
宴凜低垂眼眸,一聲“是”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玄均自然能讀出宴凜的難堪,但越是這樣,他越覺得有趣,興致高昂道:“我雖很少與人類修士打交道,但也略有了解,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宴凜霍然抬起頭,與玄均目光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