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太子把丞相敲得頭破血流,夠新鮮夠刺激,作為談資為人津津樂道,故事編出了多個版本。
皇帝心頭不快,他覺得這個兒子做了幾年太子,依然沒搞清楚狀況,依然是個白身野人,他自己坐上龍椅才三天,就把自己整得像條真龍,偏偏他兒子怎麼就這麼不受教,說好的紫微星呢?
可是如果他不是紫薇星,為何有神仙忠心的相助?
皇帝和太子大吵一架,關起門來外麵的內侍聽得見隻言片語,他們大概是這樣吵的。
皇帝:“把它給朕!”
太子:“不給!”
皇帝:“一個破扇子!”
太子:“這是方機的遺物。”
皇帝:“他不是神仙沒死嗎?”
太子:“可是他再也變不出人形了。”
皇帝:“他變不出人形怪朕?”
太子:“怪我咯!”
然後就是一陣亂響,瓷器滾落。
張清頭上的疤幾日便好了,忘了疼。
他又在大朝會上請求追究方機詐死之事,金子彥沒有上朝,他變得更佛性了,隻是暗中扶了幾把皇三子的親族,皇三子才六個月大,想想就覺得沒意思。
對著半空自言自語:“方機,變個嬰兒都不行嗎?一個也是養,兩個也是養啊。”
“變一隻狗怎麼樣?”
一隻飛蛾出現了,金子彥把它小心翼翼的托在掌心,雖然這個蛾子醜了點,好歹是方機的一縷氣息,他並不嫌棄。
對著它輕輕的說話,生怕一口氣把它脆弱的身軀吹跑了。
“方機,張清那個不要臉的欺負我,你不幫我嗎?”
“方機,做個妖怎麼樣?”
蛾子漸漸成了透明狀,消失,掌心隻餘一些粉塵。
金子言依然不上朝,張清丞相奏事的時候,額角上的疤突然崩開了,血流不止。
他捂著頭,蹲在地上叫:“痛殺我也!”
於是文武重臣又觀賞了一幕奇景,又有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經曆了幾次糗事,張清這個丞相威望掃地。就算有皇帝扶植,起步比方機高,後期也沒有什麼力氣為繼了。
他中規中矩的上朝,辦事,唯皇命是從,朝中腿毛十數根,皇帝對此還是滿意的。
得知張清的事故,金子彥心情愉悅,閒來無事,決定編一個話本,講述當朝丞相,國舅張清的傳奇故事,文名暫定“疤之傳”或者“永不愈合的傷口”之類。
“蜀地秀,今產奇傑,姓張諱清,以舉子之身,扯宮婦之裙,晉閣首之尊……”
皇帝無意間窺見一個開頭,捶桌大怒,這不是在影射他這個皇帝昏庸嗎?
父子倆閒來無事又吵了一架。
“說說吧,為何張丞相的疤總不見好?”張清頭上的疤總在流血,尤其是在大朝上,言辭稍激烈,便會毫無預兆的淌下一串血水,弄得君臣尷尬不已,堂下眾臣捂著嘴竊笑,朝堂不像個朝堂的樣子,太不正經了。
“他的疤,關我什麼事?”
“難道不是你敲的?”
“是神扇敲的。”
“把扇子交給朕!”
“這是方機的遺物。”
“你留著也行,不過要告訴朕,怎麼治那個疤?”
“再敲一下。”
皇家父子不歡而散。
朝野皆知自方丞相去後,皇帝與太子之間的關係,一日日疏遠。方機的新政推了不到兩年,初見成效便停了。
父子政見不合,感情跟著慢慢裂出一道道細縫。
金子彥無所畏懼,他有神扇在手,所有人都知道,張清被他敲了一記,留下一道永不愈合的傷疤。
治療的方法是,把腦袋伸過去再給他敲一記。
張清自然不同意,也許下一記直接嗚呼哀哉。
沒人敢招惹太子,萬一給他敲上一記就不用活了,丟人現眼一輩子。
深宮裡的皇後很著急,她把兒子叫到坤寧宮:“彥兒,你跟你爹是怎麼回事啊?聽說你們最近總是吵架。”
金子彥覺得很尋常:“自古帝王父子都是如此,相安無事就好。”
皇帝沒賜他毒酒白綾,他也沒打算造反,已經很好了。
皇後覺得不好:“你知不知道,張氏那個賤人仗著有個兒子抱在手裡,成天跟你爹撒嬌賣乖,不要臉的樣兒!你要小心,這賤人心大著呢!”
她語重心長的勸誡自己的兒子:“你爹是皇帝啊,大腿還是要抱的,你那把破扇子護不了你一世啊!”
金子彥已經忘記了抱大腿的正確姿勢了,撒嬌還是賣萌?
宮闈又起風波。
皇三子生母劉嬪被指不潔,與宮外情郎私相授受,寢宮中搜出書信數封。
劉嬪不肯認,辯白書信是年前就從家中攜來,入宮後便一心服侍皇上,並無二心。
不知皇帝信了沒有,接著第二條罪名下來將她徹底掀翻:皇三子並非龍種。
然後是滴血驗親,隻有帝後劉嬪和幾個太監在場。
皇後告訴金子彥:“那兩滴血沒有融在一起,當時劉嬪就昏死過去了,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拖到外麵處死了。”
“孩子呢?”
“在宮裡,但是宮門已經被封了,不出幾天小命就沒了。”
金子彥回到東宮,開始自言自語:“方機,滴血驗親有沒有科學依據?”
“往水裡加什麼東西,可以讓血液分散?”
太子用他的禿毛扇砸開了劉嬪生前所居宮門,在黑沉沉的後殿找到了那個被遺棄的龍種。
一日夜沒有奶水,嬰兒哭聲細弱,小小的身體在抽搐。
金子彥把他抱在懷裡,徑直去乾泰殿。
皇帝望著他懷裡的孩子:“你這是要乾什麼?”
“他就要死了。”
“他不是你弟弟。”
“他當然不是我弟弟,他卻是陛下的龍種。”
皇帝暴怒:“金子彥你又發什麼瘋?你不來氣朕就渾身不自在!”
金子彥微笑以對:“滴血驗親可以作假,不信你可以把金子昭報過來我試試,劉嬪入宮大半年才有孕,宮裡儘是宮女太監,陛下明察。”
然後他又加了一句:“神仙告訴我的。”
皇帝有些信了,隻是看著這個小小的嬰兒,心裡仍有些膈應。
他冷著臉:“朕不想替彆人養兒子!”
金子彥暗道,這幾年你一直在替彆人養兒,對不住。
“你要如何證明,子敬是朕的龍種?”
“把子昭抱過來,我可以變個戲法給陛下看,不然子彥也可以試試。”
皇帝深深的望著他:“好,傳慧妃張氏。”
張妃抱著兒子來到乾泰殿,望見那一盆水和幾個神色陰沉的老太監,麵孔立時失血,尖叫道:“陛下!這是怎麼了?子昭是您的龍種啊!”
她盛裝而來,麵容堆歡如花,孰料竟入鴻門。
“閉嘴!”皇帝不耐煩的打斷她:“子敬已行此法,子昭為何不能?”
張妃辯稱:“子敬身世存疑,如何能與子昭相提並論?”
皇帝懶得跟她廢話,手一揮,兩個老太監持針上前,分彆將皇帝與金子昭小手指利索的一紮,兩滴血珠滾落水盆,迅速的朝兩邊逃也似的散開。
張妃驚得合不攏嘴,她癱倒在地上,爬了幾步,攀住皇帝的腿:“陛下冤枉啊,子昭是陛下的龍種啊,陛下!這水有古怪,臣妾受奸人所害……”
皇帝臉色陰沉,一腳踢過去:“朕知道了,退下!”
東西撤走了,乾泰殿隻剩父子二人。
金子彥開口道:“陛下不打算追究陷害劉嬪的奸人?”
皇帝沉默不言。